然而，楚天青话锋紧接着又是一转。
“不过，既然这报酬已经大打折扣，远低于其价值。那么有些事，咱们就得丑话说在前头，提前厘清界限，免得日后合作生出嫌隙。”
“哦？”
李世民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一些：“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楚天青指了指身下的方向盘：“这车各处，都是精密之物，需要时常保养维护，才能保持其最佳状态，驰骋万里而无恙，之前我全权负责，算是附赠的服务。但现在嘛......”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副“一分钱一分货”的坦诚表情。
“这一万两黄金，我只管把车给你们，至于日后这车的维修保养，我可就不能‘三包’了啊，每次保养，或者出了什么问题需要维修，那都得......另外算钱。”
说完这番话，楚天青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李世民一句“奸商”的评价，或者至少是程咬金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嚷嚷。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世民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这是自然，器物之用，自有其寿命与损耗。既是交易，你出借神车，助我大军，索取报酬乃天经地义。日后此车若有损毁、故障，需要你出手修缮，自然该另付酬劳，岂有让你白白劳心费力之理？此乃公道。”
他甚至还侧头看了一眼李靖，后者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在这个时代，请工匠打造、修补器物，完工付钱，银货两讫，乃是深入人心的观念。
一次性买卖，后续各不相干，才是常态。
楚天青提出的“维修另算”，在他们听来，非但不是刁难，反而是清晰明了，符合商业逻辑的做法。
“......”
预想中的反驳和讨价还价没有出现。
李世民如此通情达理，反而让楚天青一下子愣住了。
妈蛋！
忘了这茬！
这可是大唐！
哪有什么“三包”、“售后服务”的概念！
东西卖了就是卖了，坏了找你修是另外一桩生意，付钱是天经地义！
我特么还以为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提出“维修另算”，结果在人家眼里，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楚天青张了张嘴，看着李世民那副“朕很讲道理”的正经面孔，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瞬间涌上心头，忍不住恨恨的咬牙道。
“但这维修保养的钱......很贵。”
“有多贵？”李世民问道。
楚天青伸出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道。
“这么说吧，如果把我们现在坐的这辆车，完完整整地拆开，把它上面成千上万个零件全都分开来卖，那么，所有这些零件加起来的价钱，足够你们再买三辆，甚至更多辆和这一模一样的新车。”
“什么？！”
话音刚落，程咬金第一个炸了毛，他几乎要从后排座位上弹起来，幸好被安全带勒住，但那张大脸已经憋得通红，指着楚天青的后脑勺吼道。
“楚小子！你......你他娘的现在坑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演都不演了？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卖，就能卖出三辆车的价？你这是把俺们当三岁小孩儿耍啊！就算给你算上人工，贵个三五成顶天了，也绝贵不到这种地步！”
程咬金气愤不已，嘟囔道：“这简直就是打完一个突厥，又来一个突厥。”
就连一向沉稳的其他三人，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显然觉得这个说法过于离谱，超出了他们理解的常理。
面对程咬金的暴怒和三道质疑的目光，楚天青却不慌不忙。
“程老哥稍安勿躁。”
他拍了拍方向盘：“您以为这车是如同打造一把横刀、一杆马槊那般，找个铁匠铺子，叮叮当当就能敲打出来的吗？”
“为了研发出制造某一个零件的方法，需要投入难以计数的钱财、材料，召集最顶尖的巧匠，进行成百上千次的试错。这期间，失败的残次品堆积如山，可能耗费数年光阴，才能最终掌握稳定制造出那么一件合格品的方法。”
“这巨大的投入，如同为了调配出一点能让瓷器呈现绝色的釉彩，而烧毁了整窑的试验品。这些所有的损耗、所有匠人的心血、所有耗费的时间，这些沉没的成本，最终都需要分摊到每一个成功制造出来的零件上。”
“因此，单个零件的价格，自然就变得极其高昂。因为它卖的不仅仅是材料本身，更是背后那独一无二的技术和知识，维修保养，换的就是这些凝聚了无数心血与成本的零件。我说拆开卖零件能买三辆新车，绝非虚言。”
程咬金听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后脑勺，努力消化着这远超他认知范畴的概念，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那我不修，重买一辆不就得了？”
楚天青听到程咬金这朴实又带着点“土豪”气息的反问，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老哥，您这话说的......大气！不过，这车可没那么娇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彻底报废的。”
他拍了拍身下座椅：“你想啊，寻常一辆马车，轮子坏了换轮子，车辕裂了换车辕，总不能因为一点小毛病，就把整辆车都扔了吧？那得多大家业才经得起这么折腾？”
“绝大部分情况，都只是某些零件损耗、或者个别地方在极端情况下出了点小问题。比如走多了崎岖山路，某个减震的部件需要更换，或者不小心磕碰到了底盘，某个保护的壳子需要修补。这些都是小修小补，相对整车来说，花不了太多钱。”
众人听了楚天青关于维修的解释，虽然觉得那“零整比”依旧有些骇人听闻，但结合“研发投入”和“技术价值”的比喻，总算勉强接受了这“神车”的零件确实可能贵得离谱这一设定，全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李世民又问道：“天青，你方才还提到了保养？这又是什么意思？若只是保持洁净，朕派几个细心宫人，每日里里外外擦拭干净便是，这......也要另算钱？”
“这是自然。”
楚天青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即便是军中的战马，日夜奔驰几百里之后，是不是也得停下歇歇，喂点上好草料豆粕，精心刷洗一下，看看蹄子上的铁掌磨坏了没有，要不要换个新的？要是不管不顾，往死里用，再好的马也得累趴下，甚至废掉。”
“同理，我这车也是如此。”
他拍了拍方向盘：“定期且规范的保养，可极大延长车辆的使用寿命，确保其在关键时刻，比如追击敌军、紧急撤离时，绝对可靠，不掉链子。若等到真正出了问题，比如在半路突然‘趴窝’不动了，或者内部核心机件因缺乏保养而损坏，那时再进行维修，不仅更加麻烦耗时，所需更换的零件可能更昂贵，总体费用也只会更高昂。这就好比人，小病不治，拖成大病，不仅更痛苦，花钱也更多，道理是相通的。”
楚天青说完，车内陷入了一阵更长久的沉默。
楚天青本以为他们在思索着保养的事儿，因此也没在多说什么，给了他们一些消化的时间，然而下一秒，李世民突然问道。
“天青，马.....为什么要在蹄子钉铁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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