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夏，凤仪宫的夜晚格外静谧，窗外蝉鸣渐歇，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床榻边，映出一片柔和的清辉。苏清晏斜倚在锦被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腹中微弱的胎动偶尔传来，却让她心中的疑虑愈发沉重。林虎刚处理完朝政归来，一身龙袍尚未完全褪下，便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清晏，今日气色好了些，是不是安胎药起了作用？”林虎的声音温柔，眼中满是对她的疼惜。自得知她怀孕后，他对她愈发呵护备至，后宫事务尽数交予贵妃打理，只让她安心养胎。
苏清晏顺势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心中却五味杂陈。这些日子，关于孩子生父的疑虑如同魔咒，日夜缠绕着她。她既盼着这是林虎的骨肉，能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幸福；又忍不住担忧若是沈砚之的，一旦事发便是灭顶之灾。而沈砚之被囚禁在城外别院的消息，更是像一根刺，时时扎着她的心。
“陛下，臣妾今日看书时，看到一段关于‘宽宥’的典故，心中颇有感触。”苏清晏轻声开口，声音柔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林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什么典故，能让朕的皇后如此感慨？”
“是前朝先贤善待旧友的故事。”苏清晏娓娓道来，“先贤曾有一旧友，因痴念于他的未婚妻，做出些许疯癫之事，按律当治罪。但先贤念及往日情分，并未深究，反而给了他一笔财物，让他远走他乡，重新开始。后来那人在异地为官，造福一方，成为了一段佳话。”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虎，眼中带着一丝恳求：“陛下，臣妾想起沈砚之。他虽疯癫，言行无状，冒犯了宫禁，但究其根本，不过是执念太深。他本是江南书生，才华横溢，若不是因为臣妾，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臣妾心中，总有些过意不去。”
林虎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他并非记仇之人，沈砚之虽曾冒犯皇后、扰乱宫禁，但毕竟是疯癫之人，且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如今清晏怀有身孕，心情舒畅最为重要，他不愿让这些旧事扰了她的心神。
“清晏，你是心软了？”林虎语气平和，并未责备。
“臣妾并非为他辩解，只是觉得，他的痴念虽错，却也算不上十恶不赦。”苏清晏轻轻握住林虎的手，指尖微微用力，“陛下乃一代明君，心胸宽广，想必也不愿因这点小事，让天下人觉得陛下苛待旧人。而且……臣妾怀着身孕，总想着多积些阴德，为腹中孩儿祈福。”
这番话恰好说到了林虎的心坎里。他登基以来，一直致力于打造清明盛世，广施仁政，赢得民心。沈砚之之事虽小，但若是处理不当，难免会被人诟病“帝王无情”。更何况，这是怀孕的皇后求的情，为了孩子，他也不愿拂逆她的心意。
“你说的有道理。”林虎点了点头，眼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沈砚之虽有过错，但念在他疯癫无知，且未曾造成大错，便饶了他吧。只是，他若留在京城，难免再做出些疯癫之事，扰了你的清净。”
苏清晏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陛下英明！臣妾想着，不如将他放出，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本是读书人，若能给他一个官职，让他为国效力，也算是物尽其用。”
林虎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给她官职？清晏，你可想好了？他毕竟曾对你有过痴念，若是让他为官，难免引人非议。”
“陛下放心，臣妾自有考量。”苏清晏连忙解释，“可将他封到偏远一些的郡府，远离京城，既不会打扰到我们，也能让他有机会施展才华。而且，陛下封他为官，并非因为臣妾，而是念及他的才华与往日情分，这样天下人只会称赞陛下的大度与贤明。”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妾听闻，南疆的柳州郡知府一职空缺已久。柳州虽偏远，但民风淳朴，政务相对简单，适合他这样的书生历练。而且，那里远离京城的是非之地，他也能安心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林虎沉吟片刻，觉得苏清晏的提议颇为妥当。柳州郡偏远，沈砚之即便有心，也难以再对皇后造成任何影响。而且，封他为知府，既给了他体面，又能彰显自己的仁政，可谓一举两得。
“好，便依你所言。”林虎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宠溺，“明日朕便下旨，赦免沈砚之的罪责，封他为柳州知府，即刻赴任，不得在京城逗留。”
“谢陛下！”苏清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她知道，将沈砚之远远送走，既能让他脱离囚禁之苦，也能让自己暂时摆脱心中的牵绊。至于腹中的孩子，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让她用这种方式，给那段年少时光一个彻底的了断。
林虎看着她释然的笑容，心中也十分欣慰。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只要你开心，朕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好了，夜深了，你怀着身孕，早些歇息吧。”
苏清晏点了点头，依偎在林虎怀中，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却依旧无法完全平静。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得极为冒险。枕边风虽吹成了，沈砚之也得到了赦免与官职，但这是否会成为日后的隐患，她不得而知。她只能祈祷，沈砚之能在柳州安心为官，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也祈祷腹中的孩子，能让她的人生重回正轨。
次日，林虎果然下旨，赦免沈砚之所有罪责，封其为柳州知府，限三日内赴任。旨意传到城外别院时，沈砚之的疯癫症状竟好了大半。他得知自己不仅被赦免，还被封为知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当他听说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求情的结果时，眼中泛起了泪光。
“清晏……她终究还是念着往日情分的。”沈砚之喃喃自语，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与苏清晏早已不可能回到过去，但她的这份恩情，他却永世难忘。
三日后，沈砚之收拾好行囊，在侍卫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柳州的路途。临行前，他朝着皇城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既是感谢苏清晏的求情，也是与那段痴念的过往告别。他暗下决心，到了柳州之后，定要好好为官，造福百姓，不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也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消息传到凤仪宫时，苏清晏正在听宫女读诗。得知沈砚之已启程赴任，她手中的书卷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她知道，沈砚之这一走，便是山高水远，再见无期。而她与他之间的所有牵绊，也该随着他的离去，彻底画上句号。
可腹中的胎动再次传来，让她心中的疑虑又一次浮现。她轻轻抚着腹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她都会好好抚养他长大，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有担当的人。而她与沈砚之的过往，以及心中的这个秘密，她会永远深埋心底，绝不让任何人知晓。
林虎处理完朝政，依旧每日都会来到凤仪宫陪伴苏清晏。他看着她日渐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期待与喜悦，丝毫没有察觉她心中的波澜。他时常会趴在她的腹部，倾听孩子的胎动，与孩子说话，画面温馨而美好。
苏清晏看着林虎温柔的模样，心中的愧疚与不安愈发强烈。她知道，自己亏欠林虎太多。她只能用余生的陪伴与付出，来弥补这份亏欠。她祈祷着，时间能冲淡一切，让她心中的秘密永远尘封，让她与林虎、与腹中的孩子，能够安稳地度过一生。
窗外的阳光愈发炽热，凤仪宫内的花香与药香依旧交织。苏清晏斜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担忧。她不知道，这个被她用枕边风送走的初恋，是否会成为日后的隐患；也不知道，腹中的孩子，究竟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数。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用尽全力守护好眼前的幸福，守护好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而那关于孩子生父的疑虑，以及那段尘封的过往，终将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秘密，在岁月的长河中，默默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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