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过阁。烛火摇曳，映照着三张年轻而绝望的脸。
叶聆风望着跳动的烛芯，双眼无神，喃喃道：“不知爹爹要将我们关到何时...”
顾盼仍深陷于萧家惨案的阴影中，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接话：“即便掌门将我们三人逐出剑阁，也是我们罪有应得...”
凌歌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决绝的火光：“不行，我们不能就此认命！”
见二人看向自己，他拳头攥得更紧，猛地捶在桌面上，发出沉闷一响。
“我们必须更加勤勉地练武！让武功更加精进！终有一日，若再遇孙华那等恶徒，定要像林阁主那般，凭手中之剑，堂堂正正地诛灭邪佞！”
此言一出，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
叶聆风与顾盼怔了怔，眼中迷茫渐散，浮现出清晰而坚定的神色。三人目光交汇，重重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郭雪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三人如同见到救星，立刻起身围了上去。
“雪儿师父，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几人异口同声，急切地问道。
郭雪儿温柔地轻抚每个人的发顶，语气温和，话语内容却不容置疑：
“掌门法外开恩，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十日之内，熟记三大剑派五十九路招式心法，这是你们唯一的将功补过之路！”
她并未透露这是自己的建议，只说是掌门的法外开恩，也是最后的考验。
不等三人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郭雪儿朝门外微一招手，七八名弟子便鱼贯而入，将堆积如山的剑谱与心法秘籍搬了进来，顷刻间便在桌上摞起一座小丘。
凌歌与顾盼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剑谱，面如死灰。这对于他们而言，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熄灭。
叶聆风内心同样被绝望吞噬。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平日的“愚钝”，连一式基础剑招都要反复练习方能掌握，背诵整本剑谱，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禁足数年、彻底沦为剑阁笑柄的未来。
郭雪儿见三人模样，柔声叮嘱：“这十日，定要戒骄戒躁，潜心研习，用心记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留下三个孩子对着满室书卷发呆。
此时夜色已深，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叶聆风提议先休息，养足精神。
凌歌与顾盼却归心似箭，毫无睡意，只想立刻投入背诵。叶聆风只好陪着他们一同翻阅起来。
在十日之限的巨大压力下，凌歌和顾盼开始硬着头皮死记硬背。
然而白日经历惊心动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此刻面对晦涩口诀，更是进展缓慢，错误百出，两人不由得焦躁起来。
叶聆风则放弃了“理解”，他深知自己无法像他们一样去感悟剑理，只能像一个最笨拙的工匠，一个接一个地刻印那些文字和图形。
当他彻底放弃思考，将全部心神投入纯粹的观看剑谱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眼中的文字仿佛脱离了纸面，图形也开始自行拆解、重组。眼中无意识地有微光流转，翻阅剑谱的速度越来越快，书页哗哗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聆风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敢相信，又反复试验了几页，结果依旧。
那些曾经在他看来或听来如同天书的内容，此刻竟如同刀刻斧凿般清晰地印在脑海，甚至连图形中微小的细节和注解的方位都分毫不错。
转眼之间，来到了次日凌晨，烛火将尽。
叶聆风见凌歌与顾盼仍在挣扎，不禁疑惑：“凌歌，你不是早已从越女剑法‘出师’，开始修习出手剑法了吗？为何还会如此吃力？”
凌歌闻言长叹：“我不过练会了越女剑法四十二路中最基础的十二式，陆长老便引我入了出手剑派。此后，便再未接触过剩余招式。”
他肩膀一垮，无力道：“光是那十二式，从背诵到领悟，也耗去我一月有余。更别提如今的出手剑法，我也仅学会两式而已...”
叶聆风听完，认真点头：“仅一年工夫，你已学了这么多招式，已经很厉害了！”
顾盼烦躁地将剑谱往桌上一扔，瘪嘴道：“越女剑法我七八日便可背诵，可这白蛇剑法实在晦涩拗口，太难了！”
凌歌拍了拍她的肩，强打精神安慰：“只要我们日夜不休，拼尽全力，十日之内……也并非全无可能！”
“日夜不休？”顾盼一听，双眼发直，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在了床铺上。
叶聆风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
他拿起剑谱，用一种混合着震惊、激动和不确定的语气说：“凌歌，盼儿……别急。我，我好像……能记住。我来帮你们。”
凌歌不可置信地看向叶聆风，这个连最基础一招都要练上大半年的师弟，莫非是困糊涂了，怎会说出这等大话？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道：“聆风，我知道背诵这些对你而言甚是痛苦。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不如……你先去歇息片刻吧。”
叶聆风急得直挠头，心知再多解释也是徒劳，索性直接开口，将三大剑派五十九路招式名称一气呵成地背了出来：
“越女剑法共四十九路，泛舟采莲、竹上颉桥、白猿上树、吴宫教战、西子捧心、浣纱弄影、箭径探幽、香溪踏歌......白蛇剑法共十一路，分别为仙人指路，白蛇吐信，鱼跃龙门，太公钓鱼，扭转乾坤，天女散花，神龙摆尾......出手剑法共六路，是为钻击势、断水式、惊鸿一瞥、快意四方、回风拂柳、陨星坠！”
背完后看向二人问道：“我背的可对？”
凌歌鼓掌点头道：“不错不错，聆风，这半日工夫，你能把这些招式名称如数背出，已是非常不易了！”
顾盼也在一旁惊喜的拍手道：“聆风你好厉害，继续用功，十日后定能把心法口诀和招式路数也背个七七八八，到时掌门定会网开一面！”
叶聆风无奈摇头叹息：“我是说...我全都背下来了...不光是名字...唉，这样吧，你们随便点一个招式，我背给你们听，看看对是不对。”
凌歌笑着摇头，全然不信这个曾被一式剑招难住许久的人，能在半日间记下所有剑谱。但碍于情面，他还是随口问道：
“好，聆风，那你便说说这‘快意四方’！”
叶聆风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道：“出手剑法第三式，‘快意四方’，心法口诀：意动，剑动。心至，锋至。气合于一，神凝于鞘。拔剑如电，光寒四方；收剑如风，了无痕迹。生死了然，快意恩仇。”
凌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聆风，紧跟着问道：“快意四方的要诀和招式精要是什么？”
叶聆风回道：“快意四方为出手剑法最强群攻杀招。拔剑、横斩、回鞘，三个动作须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追求的是超越眼睛的极限速度。剑光如一轮冷月骤然浮现并急速扩散，于身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光弧。此招之下，近身之敌，非死即伤。”
“那你可会使此招？”凌歌追问道。
叶聆风憨笑道：“我能画出来，算吗？”
他随即从一旁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书，在其书背面把快意四方的剑招路数精确无误的画了出来。
凌歌与顾盼面面相觑，随即又拿起桌上剑谱，接连问了十数个招式。叶聆风竟均能将对应的心法口诀与招式精要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顾盼恍然大悟，击掌道：“我明白了！聆风常年只练一两招，心无旁骛，极致的专注反而淬炼了他潜意识里‘记录’的本事。眼下这纯粹的记忆需求，恰似一把钥匙，将他这沉睡的潜能彻底激发了！”
凌歌感叹道：“原来如此，聆风，你平时里永远只练这么一两招，这才让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这过目不忘的本领！”
随后在叶聆风的带领下，三人第一次为了共同承担而协力。叶聆风复述，凌歌和顾盼凝神倾听、对照。绝望的氛围被一丝希望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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