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讲。”南宫琰目光一凝。
“根据多方打探确认，江南乃至江北各路反元势力，近期暗流涌动，接触频繁。”弟子语速快而清晰，“目前势力最大的几股，除了我明教应天一部外，尚有盘踞苏杭、富甲天下的张士诚；据守颍州、号称‘明王转世’的韩山童、刘福通部；窃居江州、实力最为强悍却野心勃勃的陈友谅；以及活跃于浙东沿海、亦商亦盗的方国珍部。”
南宫琰静静听着，这些名字他并不陌生，皆是元末乱世中搅动风云的人物。
青年弟子继续道：“据悉，这几大势力，有感于元廷虽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方察罕帖木儿父子更是拥兵数十万，虎视眈眈。任何一家若单独北上，皆恐力有未逮，反被元廷集中力量击破。因此……他们似乎已暗中达成默契，欲联合起来，共抗元廷！”
“联合？”南宫琰眉头微蹙，这倒是个新情况。在他的记忆（或者说基于原着的认知）中，这几股势力彼此猜忌，互相攻伐远多于合作，最终是朱元璋逐一吞并了他们。
“是！”弟子肯定道，“消息来源十分隐秘，但多方印证，可能性极高。他们初步拟定，于三月之后，在张士诚的老巢杭州西湖畔，举行一场天下英雄大会！届时，各方首领或将亲自到场，商讨联合抗元之大计，划定势力范围，甚至……推举盟主！”
推举盟主！南宫琰眼中精光一闪。这才是关键！谁若成了这盟主，便能在道义和实力上，压过其他各家一筹，为日后问鼎天下打下坚实基础！朱元璋岂会不觊觎此位？
“还有吗？”南宫琰不动声色地问。
青年弟子神色愈发严肃：“还有一则未经完全证实的消息，十分骇人。听闻元廷似乎也已察觉了这场暗流，汝阳王府或有惊人行动，意图在此次大会上……或将有所行动，目标直指与会的各路义军首领！具体为何，尚未探明，但风声很紧。”
南宫琰沉默了片刻，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微微加快。元廷插手，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这是一盘越来越复杂的棋。
“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关于大会之事，八成可靠。关于元廷动向，仅有三成把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属下已加派人手，全力追查此事。”
“做得很好。”南宫琰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查，特别是元廷的动向，务必弄清他们的具体计划。有关大会的任何细节，及时报我。”
“是！属下告退！”青年弟子再次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雅间内再次恢复寂静。
南宫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
蝴蝶效应……终于还是来了。
他心中了然。自己的出现，灵蛇岛的际遇，内力尽失又破而后立，乃至收服谢逊、黛绮丝回归……这一系列原本不该存在的变数，已经像投入历史长河的石子，激起了越来越大的涟漪，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有的运行轨迹。
按照他记忆中的“原着”，此时应是朱元璋在应天默默发展，与其他势力互相征伐，最终在鄱阳湖决战中击败最强的陈友谅，继而扫平张士诚、方国珍，北伐中原，奠定大明基业。期间虽有波折，但并无如此清晰的、几大势力意图联合召开英雄大会的桥段，元廷的反应也似乎更为迟钝。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个明教教主的“失踪”与“回归”，给了其他势力更多的空间和想法？或许是因为朱元璋的快速发展引起了元廷更高的警惕，促使他们采取了更主动的破坏策略？或许兼而有之。
但无论如何，原有的“剧本”已经作废。未来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变数。他不能再依赖于任何“先知”，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和力量，在这乱世洪流中，为明教，也为身边的人，杀出一条生路。
“杭州英雄大会……推举盟主……元廷的阴谋……”南宫琰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朱元璋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方才在府中含糊其辞，恐怕也是因为此事尚未完全敲定，或者他另有算计。”
他转过身，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
“也好。”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既然风暴将至，那便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正好让本座看看，这天下英雄，究竟有几分成色！也看看我这位朱元帅，到底藏了多少心思！”
这次大会，是危机，也是机遇！若能善加利用，或许能重新整合抗元力量，遏制朱元璋的野心，甚至……将明教的领导权真正夺回来！
但前提是，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和筹码。
他体内那磅礴浩瀚、兼具阴阳的北冥内力悄然运转，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武功，他已然无惧。但在这天下棋局中，需要的远不止个人武力。
“殷舵主。”南宫琰对着门外唤道。
一直守在外面的殷野王立刻推门而入：“教主有何吩咐？”
“两件事。”南宫琰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动用一切力量，全力搜集关于杭州大会、各路势力以及元廷动向的所有情报，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特别是元廷可能的阴谋，必须尽快查明！”
“是！”殷野王神色一凛。
“第二，”南宫琰目光深邃，“以我的名义，秘密传讯给光明顶杨左使，告知他此地情况以及大会之事。让他以总坛之名，暗中联络那些依旧忠于圣教、未被朱元璋完全掌控的分坛和旧部，做好准备。或许……我们很快就需要他们的力量了。”
殷野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教主这是要开始暗中布局，与朱元璋博弈了！他立刻躬身：“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殷野王匆匆离去。
南宫琰再次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应天城染上一层血色。
山雨欲来风满楼。杭州之会，必将是一场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龙争虎斗。
在应天城的这两日，南宫琰并未闲着。他看似闲适地待在酒楼，或偶尔由殷野王陪同在城内看似随意地走动，实则已将应天军的布防、士气、乃至市井民情看了个大概。朱元璋治军理政，确有一套，军纪严明，城内秩序井然，民生虽艰，却少有怨声载道，可见其手段不凡。
然而，越是了解，南宫琰心中的警兆便越深。这支军队，从上到下，几乎只知“朱元帅”，对“明教”的认同感已十分淡薄，更像是一支打着明教旗号的、朱元璋的私军。他知道，不能再在此地空耗时间，杭州大会的消息至关重要，他必须提前布局。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见一见常遇春。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元帅府旁的一处独立院落，这是常遇春作为军中大将的居所。比起朱元璋的元帅府，这里显得简朴许多，只有两名亲兵在门外值守。
一道青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越过院墙，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贴在了正屋的窗棂之下。屋内灯烛摇曳，映照出一个正在擦拭战甲的高大身影。
南宫琰指尖微动，一缕细不可察的指风弹出，屋内烛火轻轻一晃。就在这光线明暗交替的刹那，他身形如烟，已穿过微微开启的窗缝，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内。
常遇春正值壮年，久经沙场，灵觉何等敏锐！几乎在南宫琰落地的瞬间，他便霍然转身，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看也不看，反手一拳便带着凌厉的劲风向后轰出！这一拳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他的拳头刚递出一半，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韧无比的气墙！不仅难以寸进，更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恐怖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全身紧紧包裹、禁锢！
常遇春心中骇然欲绝！他只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周身内力运行瞬间滞涩，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那种完全失去对身体掌控、任人宰割的感觉，对于他这等沙场猛将而言，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汗毛根根倒竖！
他努力转动眼珠，想要看清来袭之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鬼神莫测之能！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常将军，是本座。”
随着话音，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和吸力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常遇春只觉得身体一轻，差点踉跄跌倒。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定睛看去，只见灯烛旁，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青衫落拓，面容平静，不是白日里见过的明教教主南宫琰又是谁？！
“教……教主？！”常遇春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后怕，“您……您怎么会……刚才那是……”他语无伦次，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位看似温文的青年与方才那如同深渊般可怕的压迫感联系起来。
南宫琰淡淡一笑：“一点微末伎俩，惊吓到常将军了，还请见谅。本座不请自来，实是有要事相询，不得已出此下策，以免惊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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