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身份…有什么限制?”
我问出这句话,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每吐出一个字,都刮得生疼。这不是妥协,是他妈的认输。向这操蛋的现实,向这些操盘手,低头。
那位老人——后来我知道他姓杨,一个简单却重若千钧的姓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我问的是今天天气怎麽样。
“活着,就是最大的限制。”他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你们会有一个乾净的过去,一份正当的职业,一处足够安静的住所。代价是,忘记‘飞机’,忘记‘陈子豪’,忘记香港发生过的一切。从此以後,你们是张伟,是…陈默。”
陈默。连名字都他妈给安排好了。沉默是金?去他妈的金。
“职业?住所?”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扫大街?还是去离岛看水塘?”
杨老人身後一个像是秘书的男人上前一步,递过来两个文件袋。
“张伟先生,您将出任‘环亚风险评估公司’的高级顾问,常驻新加坡分公司。陈默先生,您将进入一家国际物流公司担任安全主管,常驻欧洲。”秘书的声音像机器一样平板,“住所、车辆、初期生活资金都会安排妥当。你们需要做的,是融入当地,低调生活,并定期…汇报情况。”
汇报情况。说得好听。就是他妈的定期接受监视,确认我们这两个不定时炸弹没有乱说话,没有试图回忆起不该记得的东西。
我接过那个写着“张伟”的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一个陌生人的一生。护照,身份证,学历证明,工作履历…天衣无缝。他们做起这种事来,真是轻车熟路。
陈子豪…不,陈默,也接过了他的那份。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文件袋的边缘,指节发白,看不清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那把火,没那麽容易熄。
“那他们呢?”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杨老人,看向一直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阴影里的刑天,“他呢?他付出什麽代价?”
刑天杀了多少人?掀起了多少风浪?他凭什麽能站在这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因为他最後“拨乱反正”,交出了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杨老人的目光也扫向刑天,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件工具:“邢先生对维护香港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会有他的…归宿。”
归宿?什麽归宿?另一个看不见的笼子?还是继续成为他们手中一把更隐蔽、更锋利的刀?
刑天自己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漠然和…疲惫。他没看我,也没看陈子豪,只是对着杨老人微微欠身:“份内之事。”
我忽然觉得有点反胃。这台戏里,谁他妈是乾净的?谁他妈不是满手血污?只不过有些人血污被擦乾净了,披上了新的外衣。有些人,像我和陈子豪,连血污带过去,被一起扫进了垃圾堆,还得对扫垃圾的人说声谢谢。
“什麽时候走?”我问,声音乾巴巴的。
“今晚。”杨老人回答得毫不犹豫,“会有人送你们去机场。一切手续已经办妥。”
今晚。这麽急。像送走两袋见不得光的垃圾。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我和陈子豪被分别带上不同的车,驶向机场。没有机会再说一个字。
车窗外的香港华灯初上,维多利亚港依旧璀璨迷人。这座城市吞噬了那麽多血肉和秘密,依旧繁华得不近人情。
我看着它,像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再见了,香港。或者,永别了。
飞机冲上云层,脚下的灯火变成模糊的光点。我坐在头等舱里,穿着合体的西装,旁边放着一杯香槟,像个真正的成功人士。
只有我自己知道,西装下面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安逸”是用什麽换来的。
新加坡。一个乾净、有序、规矩多得让人窒息的花园城市。
我的新“公司”在一栋摩天大楼里,窗明几净。我的新“同事”彬彬有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的新“工作”…他妈的就是看各种报告,签字,参加一些不痛不痒的会议。所谓的“风险评估”,评估的都是些合法合规到了极点的商业项目。
他们把我当成了什麽都不懂的傻瓜,用这种方式圈养我。
我按时“汇报情况”。每周一次,通过加密邮件,发送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流水账。那边的回复永远是“收到”两个字。
日子像进了水的沙滩,平坦,苍白,一天天溜走。
我试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去超市买菜,自己做饭,在乾净得过分的街道上跑步。甚至试着和楼下咖啡馆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店员搭讪。
但每到深夜,那些画面就会找上门。黄毛咧着嘴笑的样子,刀疤躺在床上灰败的眼神,林师傅推开我时那个决绝的动作…还有维多利亚港冰冷的枪声和火光。
我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壳,在阳光下行屍走肉,在黑暗里被噩梦啃噬。
几个月後的一天,我例行公事地翻看一份需要“评估”的商业计划书。是一家想要进军东南亚市场的香港公司,背景似乎有些复杂。
我本来想随手签个“低风险”扔回去。
但鬼使神差地,我多看了几眼那家公司的股东构成和合作方名单。
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像针一样扎进我眼睛里。
那是一个极其隐晦的关联,藏在层层控股和复杂交易背後,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我知道那个代号意味着什麽。那是刑天当年留下的一条极其隐秘的资金渠道,连李志深可能都不知道!
这家表面光鲜的公司,背後还连着那潭深不见底的脏水!
我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
他们没有清理乾净!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那些阴影,像顽强的病毒,换了个壳子,还在滋生!
几乎是本能,我动用了许久未曾使用的、系统曾经赋予我的那些潜意识里的侦察和分析技巧。顺着这条线,我疯狂地挖掘下去!
越是挖掘,越是心惊!
这不仅仅是一条残存的资金链!这是一个新的、更加隐蔽的网络!利用合法的商业外衣,进行着情报收集、人员输送、甚至…某种新型药物的研发和测试!
刑天!肯定是他!他根本没被关起来!他换了个方式,换了个身份,继续他的游戏!而杨老人他们,知道吗?是默许?还是…根本就是他新的合作者?!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所有的“平静”,所有的“妥协”,都是假的!我们被骗了!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从一张棋盘,被挪到了另一张更大的棋盘上!依旧是卒子!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卒子!
我猛地关掉电脑,冲到窗边,看着外面这片虚假的繁华和秩序。
恶心。无比的恶心和愤怒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不能这麽下去。我不能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直到哪天这该死的网络再次需要清洗时,被随手抹掉。
必须做点什麽。
但能做什麽?我现在孤身一人,一举一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联系陈子豪?风险太大。直接捅出去?谁信?证据在哪?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头被困的狼,开始在笼子里踱步,寻找最细微的缝隙。
系统…虽然消失了,但它强化过我的大脑,留下了一些本能。那些关於潜入、伪装、情报分析的碎片知识,还在。
我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我的“同事”,我的“公司”,我周围的一切。我利用“工作”之便,接触更多的信息和数据。我变得更加“配合”,更加“安於现状”,甚至对那个女店员展开了看似热烈的追求,营造出一副彻底沉溺於安逸生活的假象。
暗地里,我像个最耐心的猎手,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编织着我的网。
我找到了公司网络系统一个极其隐蔽的後门——这或许本就是他们留着监视我的——并反向利用,截获了一些加密的内部通讯碎片。
我发现那个对我似乎有点意思的女店员,有个弟弟是业余黑客,对体制充满了叛逆式的愤怒。我用了点手段,不经意地引导他,让他帮我破解了一些外围的低级加密信息。
一点点,一滴滴。
几个月的时间,我像个拼图狂人,将那些碎片化的、看似无关的信息拼凑起来。
一个模糊但令人震惊的轮廓逐渐显现。
刑天不仅没死,没被关,他甚至成为了某个横跨多国的灰色地带联盟的“高级顾问”。这个联盟打着商业合作、文化交流的幌子,干着攫取资源、影响政局、进行各种非法实验的勾当。而香港,依然是他们重要的节点和试验场之一。
杨老人代表的势力,知道吗?他们很可能知道,甚至…默许?利用?这里面的水,深得我想想就头皮发麻。
我拿到的不算铁证,但足够惊人。
足够让我…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我决定冒险。
我没有选择直接联系媒体或者任何官方机构——那等於自杀。
我选择了一个更隐蔽,也更危险的渠道。
通过那个黑客弟弟的关系,我接触到了一个游离在暗网边缘的、声称专门揭露权力黑幕的国际独立调查记者组织。他们信誉不明,但以胆大和难缠着称。
我没有暴露身份。我像个匿名的线人,将那些精心筛选过、能指向核心但又不会立刻暴露我自己的信息,通过层层加密和跳板,断断续续地发送过去。
这是一场赌博。赌这些记者足够聪明和执着,能顺着线索挖下去。赌他们足够有种,敢於触碰这些庞然大物。也赌他们…不是另一个陷阱。
信息发出後,石沉大海。
日子依旧平静。每周的汇报邮件依旧发出,“收到”的回复依旧准时。
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那根看不见的弦,越来越紧。
终於,在我发出信息後的第三个月。
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我刚开完一个无聊的会议,回到办公室。
电脑屏幕上,突然自动弹出一个加密的对话框。没有任何徵兆,绕过了我所知的所有安全防护。
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
“证据我们收到了。很有趣。但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尤其是关於‘实验室’的部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仅收到了,还破解了我的匿名!他们找到了我!而且…他们对“实验室”感兴趣?什麽实验室?刑天还在搞那些该死的药物实验?!
我手指有些发抖,强迫自己冷静,回覆:
“什麽实验室?”
对方回复极快,像是一直在等着:
“别装傻。‘涅盘’项目。我们知道它还在运行。地点,负责人,进展。我们要这些。”
涅盘项目?!那不是我之前任务里偶然触发的系统状态吗?!那不只是系统的一个名称?!它真实存在?!刑天还在搞这个?!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包裹了我。
我意识到,我可能无意中,捅了一个比我想象中大得多的马蜂窝。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黑帮仇杀、权力倾轧的范畴。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我苍白的脸。
下一步,该怎麽走?
继续挖下去?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此停手?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但那些死在“涅盘”之类项目里的人呢?那些可能还在受苦的人呢?
我缓缓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林师傅那双满是悔恨和期望的眼睛。
然後,我睁开眼,手指放在键盘上。
敲下回覆:
“给我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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