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博览会的喧嚣尚未完全从耳边散去,李哲那带着挑衅与探究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林薇回到苏州,还来不及细细消化展会上的交锋,一份来自 鼎盛集团 投资部的正式提案,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烫金的封面,厚重的纸张,无一不彰显着程磊的行事风格——直接、高效,且不容拒绝。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份足以改变薇澜命运的文件。
条款清晰,数字诱人。
鼎盛集团意向投资人民币伍佰万元,认购薇澜时尚新增注册资本,占股40%。鼎盛将派驻财务总监一名,并拥有新产品的最终决策权。
林薇的目光在“40%”和“最终决策权”上停留了许久,指尖微微发凉。
五百万元。这对于正处于扩张关键期的薇澜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能立刻解决供应链升级、市场推广的巨额投入,甚至能让她有底气应对像丽洁这样的巨头可能发起的价格战。
但代价呢?
40%的股份,意味着程磊将成为仅次于她的第二大股东,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派驻财务总监,等于将公司的命脉交到了对方手里。而新产品的最终决策权……这直接触碰到了林薇的底线。这意味着,如果程磊认为她的“健康理念”不够赚钱,他可以一票否决,迫使薇澜转向更传统、更利润丰厚却可能忽视健康风险的方向。
这根本不是合作,这是一场“城下之盟”。程磊要的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一个能被完全掌控的、漂亮的商业标本。
她合上提案,走到窗边。窗外是苏州工业园区的繁华景象,高楼林立,车流如织,每一个灯火通明的窗口背后,可能都上演着类似的资本博弈。
手机响起,是程磊直接打来的。
“提案收到了吧,林总?”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自信沉稳,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条件应该足够体现鼎盛的诚意了。有了这笔钱,薇澜明年这个时候,规模翻两番不成问题。”
林薇握紧了手机,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收到了,程总。非常感谢您的看重。只是……关于股权和决策权的一些细节,我想……”
“细节可以慢慢谈。”程磊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不过,我更希望在谈这些细节之前,我们能先达成一些……更基本的共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上了一丝暧昧的意味,却又混合着商业谈判的冷酷:“明晚的晚宴,我希望听到的,不仅仅是你对提案条款的反馈。薇薇,我很欣赏你,无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你这个人。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比单纯的商业合作,更进一步。”
图穷匕见。
资本的诱惑与个人的情感(或者说,占有欲)被赤裸裸地捆绑在一起,放在了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是薇澜的控股权、她独立发展的理想,以及……她自己的身体预警。
林薇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痒,她强行忍住。
她想起医院里赵明医生严肃的脸,想起那“百亿颗粒”的警告,想起自己立下的要改变行业的誓言。如果接受了程磊的条件,这一切很可能都将沦为一句空谈,薇澜将成为另一个只会逐利的普通品牌,甚至可能为了利润,去掩盖那些她已然知晓的风险。
可她又能怎么办?拒绝他?薇澜很可能错过这个高速发展的黄金窗口期,甚至可能在丽洁等巨头的挤压下举步维艰。李哲的刁难还言犹在耳,没有资本的加持,她的理念能支撑多久?
“程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件事对我、对薇澜都至关重要。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认真考虑。”
“当然。”程磊似乎对她的犹豫并不意外,反而像是猎手看到了猎物踏入陷阱前的谨慎徘徊,显得更有耐心,“我给你三天时间。明晚的晚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初步的、令人愉快的意向。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大家都好。”
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城市传来的微弱噪音。
林薇缓缓坐回椅子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立无援。程磊的提案像一张华丽却布满尖刺的网,李哲的敌意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身体不时发出的咳嗽警报,则是来自内部最真切的威胁。
事业,爱情(如果那能称之为爱情的话),健康。
这三者似乎被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逼着她做出选择。
她拿起桌上那张印着江东省立医院logo的检查预约单,指尖拂过“赵明医生”的名字。然后又看向那份厚重的投资提案。
一边是清晰却充满未知挑战的健康真相之路。
一边是诱人却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资本捷径。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助理发来的确认消息:
【明晚19:30,平江路‘姑苏人家’,程总已订好包间。】
夜色,悄然笼罩了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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