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他干裂的嘴唇。断剑插在沙中,半截剑身仍在微微震颤,映出他布满血痕的脸庞。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残破的衣袖,但他握着剑柄的右手却稳如磐石。
狂风卷着砂砾扑来,他眯起眼睛,看见远处沙丘上又涌起一股黄雾——那是追兵的铁蹄掀起的烟尘。喉间涌上腥甜,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溅在脚下干裂的土地上,瞬间被黄沙吞噬。
还能站着。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腰间的水囊早已空了,皮囊里只剩下半块发硬的麦饼。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左手撕下衣角,草草裹住伤口,他拔起断剑,剑刃在暮色中闪过一丝寒芒。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野的呼喊。他深吸一口气,将断剑横在胸前,残破的战旗在身后猎猎作响,旗面上那个褪色的字,在风中抖得如同火焰。
生命不息...他低声念着,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战斗不止。
风沙中,他的身影如同一尊青铜雕像,虽布满裂痕,却寸步不让。每一次心跳,都是战鼓的轰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锋的凛冽。当第一排追兵出现在沙丘顶端时,他猛地弓下身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眼中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火焰。冷夜漫过断墙时,她正坐在裂成蛛网的石阶上。霜白的月光落在她手背上,那里有道浅疤,是去年被碎瓷片划的——那个摔杯子的男人,此刻应该在医院里躺着,据说前几天搬花盆时脚下打滑,后脑磕在花架棱角上,伤口和她这道疤,竟在同一个位置。
风卷着枯草擦过脚踝,像谁在哭。她想起更早些年,那个把她推进冰湖的远房表哥。那年冬天她发着高烧躺了半月,而他,去年冬天在同一片湖面上凿冰捕鱼,冰层突然塌了,捞上来时,嘴唇紫得像冻坏的葡萄。还有那个往她课本上泼墨的女生,听说上个月办画展,展厅顶的射灯掉下来,正好砸在她最得意的那幅画上,墨渍晕开,和当年课本上的一模一样。
断墙里钻出的野蔷薇勾住她的衣摆,刺尖泛着青黑。她抬手拨开,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露水,凉得像那年被泼在脸上的冰水。那个泼冰水的女人,后来开了家冷饮店,前阵子压缩机爆炸,满店的冰锥子似的玻璃碴,扎得她满身都是洞。
“反噬”这词,她以前不信的。直到十五岁那年,继母把她锁在阁楼,说要让她“好好反省”。三天后消防员撞开门时,继母正被横梁砸中腿,阁楼里堆的旧书烧得噼啪响,偏偏她缩在角落,连头发丝都没燎着。从那以后,她就懂了——有些东西,看不见,却比刀子更准。
风忽然紧了,卷起她散落的头发。远处传来狗吠,她抬头,看见墙根下蜷着只流浪猫,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灯。她想起那个踢猫的邻居,上个月雨天出门,踩在猫爪印似的水洼里,摔断了三根肋骨。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断墙的阴影在她身后拉长,像有无数条沉默的影子在守护。她往巷口走,每一步都踩在月光里,脚步声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像碾过谁的心跳。
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说什么。她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冰棱在阳光下折射的光,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来啊,”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轻声说,声音被风揉碎,散进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谁想试试,就来。”
风卷起她的围巾,猎猎作响,像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她身后,缓缓握紧了拳。铅灰色的云低低压着城市,冷雨敲打着法院的玻璃窗。走廊长椅上坐满了人,外套还带着湿冷的潮气,没有人说话,只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的褶皱。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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