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厂区。周启明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张大财穿过主厂房、仓库、办公楼，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每个区域的情况。
“红麻厂总面积约一百二十亩，建筑面积9万平方米。目前产权归县国资委所有，由于长期闲置和维护不善，评估价值已经很低。”周启明说话条理清晰，“但是，这个地方有个最大的优势——位置。”
他指着蓬江对岸：“你看，对面就是新开发的滨江商圈，县政府去年已经迁到那边。根据我得到的内部消息，明年县里计划开发这一带的江景资源，修建滨江公园和休闲商业区。一旦规划实施，这片土地的价值将会翻几番。”
张大财心动了，但还是有疑问：“这么好的事，为什么找我？县里那么多有钱人......”
“问得好。”周启明赞许地点点头，“第一，这个信息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知道的人不多；第二，收购这种国有资产需要走正规程序，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第三，我需要一个本地合作伙伴，您在社会关系和人脉方面有优势。”
“什么优势？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张大财不解。
周启明神秘地笑笑：“您太谦虚了。你不是又硬关系在县里吗？不然你为什么会把一个典当行和一个建筑公司搞得风生水起呢？大家不是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说明，一是你有能力，而是你有背景。”
张大财背后一阵发凉。这个周启明到底什么来头？连他自己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对方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三天后，周启明约张大财在县城最好的茶楼包间见面。
“我已经初步和县里相关人士接触过，他们原则上同意以抵押方式出让红麻厂的使用权和处置权。”周启明开门见山地说，“抵押金额定为5000万元，期限两年。两年后要么还钱赎厂，要么厂子归抵押方也就是你所有。”
张大财盘算着：5000万几乎是他典当行全部积蓄的八成，风险不小。但想到那块地可能翻几倍的价值，又觉得值得一搏。
“手续费10%是什么意思？”张大财问到了关键问题。
周启明啜了一口茶，缓缓道：“这是我为您促成这笔交易所收取的服务费。也就是说，您需要准备500万作为我的服务费。交易达成后，我会负责协调县政府尽快启动那一带的开发规划，让地价上涨。”
“如果开发计划没落实呢？”
“那您仍然拥有红麻厂两年使用权，可以自己想办法经营或者转租，减少损失。”周启明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开发计划已经在议程上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推动。”
张大财沉默良久。500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机会就摆在眼前，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让我考虑考虑。”最后他说。
那一夜，张大财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红麻厂和周启明说的那个美好前景。凌晨三点，他索性起床，独自一人坐个出租车到了红麻厂外。
月光下的厂区显得更加破败凄凉，但也更加宁静神秘。张大财绕着围墙慢慢走着，回忆起自己年轻时曾在红麻厂做过临时工的日子。那时他十八岁，每天负责将成品打包搬运，虽然辛苦，但每个月拿到工资时的喜悦至今难忘。
后来工厂效益不好，他成了第一批被裁掉的人，只好南下广东打工，没有赚到钱，就回来村里吃喝嫖赌。这一去就是十多年了，吃过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如今有好的机遇找到暴财，并在此基础发展，挣了不少钱，本想稳步发展，逐渐展开，却遇到这样天大的诱惑。
他在红麻厂边走边给豆小芳打电话。豆小芳说：“那个地方的地盘很大，全是国有资产，有钱买来我觉得不会亏损。买来自己开发房地产都可以的。”
“干吧！”突然，他对着夜空低声吼道，“赌一把！赢了就真成大财了！”
一周后，张大财与周启明再次见面，表示同意合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在周启明的安排下，张大财见了县里好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每个人都对开发红麻厂一带的计划表示乐观，但说到具体时间表又都含糊其词。
“官场上的套话，不必在意。”每次见面后，周启明都这样安慰张大财，“关键是他们已经原则上同意抵押方案了。”
办理手续的过程比想象中复杂得多，需要准备大量材料，跑十几个部门盖章。好在周启明似乎对流程非常熟悉，总能提前准备好一切所需文件，指导张大财该找谁、该说什么。
有意思的是，周启明从不与张大财同时出现在政府部门。他总是约好在某个地方等，把文件交给张大财，告诉他该去哪个办公室找谁，然后在外面等候。
“我不方便直接露面，这涉及到一些内部关系。”周启明这样解释，张大财也没多问。在他看来，这位周先生肯定是有什么特殊背景的人物，不方便公开参与这种交易。
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个周五下午，所有手续办妥了。张大财将5000万元转账到县财政局的指定账户（其中500万单独转到了周启明提供的账户上），拿到了红麻厂的抵押合同和钥匙。
站在空荡荡的厂区里，手握那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张大财既兴奋又忐忑。他现在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至少是两年内的主人。
“接下来就是等待开发计划公布了。”周启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已经收到风声，最迟下个月县里就会开会讨论这个事情。”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县政府没有任何动静。两个月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张大财开始坐不住了，他给周启明打电话，对方总是安慰他“快了快了”、“正在走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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