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入口的水流渐缓,木船随风轻轻摇晃。陈无戈立于船尾,目光如刀扫过水面。远处漂浮着几艘快船的残骸,断桨与碎木随波起伏。还有几个水匪尚未沉没,正从水中挣扎起身,有的抓住断裂的绳索,有的踩着倾覆的小船,朝这边缓缓靠近。
他们手中仍紧握钢叉与铁钩。
一名水匪猛然甩出长钩,链条撕裂空气,直扑船舷。另一侧也有人抛出绳索,企图缠住船身。只要一次搭上,他们便能借力跃上甲板。
陈无戈一步跨至阿烬身前,抽出断刀横于胸前。手臂绷紧,刀锋对准最近的敌人,只待第一个登船者现身,便迎面斩下。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阿烬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向船边,脚步轻得几乎无声。锁骨处的火纹骤然亮起,由暗红转为炽烈赤色,仿佛被无形之火点燃的烙印。她五指微张,掌心向上,一缕幽蓝火焰自指尖窜出。
那火不散热,不焚衣,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抬手一挥。
蓝色火焰顺着飞来的麻绳疾速蔓延,如同活物贴着绳索奔袭而去。绳索瞬间碳化、断裂,铁钩坠入水中。另一侧的牵引绳也被引燃,火线疾驰而至,整条绳索在三息之内化为灰烬。
失去连接的敌船随水流漂远,再难逼近。
两名刚攀上半身的水匪惊叫着滑落水中。其余人只能在远处怒吼拍水,眼睁睁看着目标船只借风势缓缓加速,驶出包围圈。
陈无戈未曾回头。
他依旧凝视水面,确认再无威胁。直到最后一艘敌船被芦苇遮蔽,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稍稍松了肩。
他转身望向阿烬。
她仍站在原地,右手悬于半空,火焰早已熄灭。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脸色比平日苍白几分。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清明,并未虚弱到支撑不住的地步。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好。”她低声答,“就是……手有点抖。”
她慢慢放下手臂,左手悄然攥紧裙角。
程虎不知何时已走到舵位旁。本以为危险已过,正欲命船员检查货物是否受损,可当他目睹阿烬掌心喷火、绳索焚断的一幕,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数息之后,他猛地吸进一口气,仿佛终于能重新呼吸。
他没有上前询问,也没有惊呼,只是静静伫立,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他知道这女孩不简单,却未曾想到她竟能凭空生火——且那火焰,绝非凡火。
船继续顺流而下。
河道逐渐开阔,两岸芦苇愈发高耸,连成一道绿色屏障。风吹过,沙沙作响。阳光洒在甲板上,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
陈无戈蹲下身,将断刀置于脚边。抬头时,见她正凝望着水面出神。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它为什么会动。”她说,“我不是故意要让它出来的。可当我看见他们要靠过来,我就怕你会受伤。然后这里就开始发烫。”
她轻轻抚过锁骨处的火纹。此刻印记已恢复淡红,不再发光。
陈无戈沉默片刻。“下次不用勉强自己。我会挡住他们。”
“可我不想一直躲。”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我想帮你。”
她的语气认真,不是孩童的任性,而是下了某种决心。
陈无戈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自雪夜将她捡回,他一直在护着她。可如今,她竟开始担忧他的安危。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动作极轻。
“我知道。”他说。
程虎终于走了过来,脚步缓慢,似怕惊扰了什么。他在离二人几步远处停下,先看了陈无戈一眼,又看向阿烬。
“少主。”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刚才那火……是她自己点的?”
陈无戈点头。
程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震动。“我跑这条河十几年,没见过这样的本事。那不是灵火,也不是符法。那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东西。”
“嗯。”
“所以七宗追她,是因为这个?”
“不只是这个。”陈无戈道,“但他们想要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
程虎不再多问。他明白,有些事不该打听。他只是望着阿烬,忽然觉得这个曾被背着抱着的女孩,早已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他转过身,望向远方河面。太阳升得更高,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风推着船前行,速度渐快。
“接下来一段路还算安全。”他说,“南陵码头之前不会再有险滩。”
陈无戈站起身,拾起断刀。走到船边,将刀插回袖中。手依旧稳,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方才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阿烬不再是只能被保护的人。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参与战斗。这是成长,也是风险——因为她每一次出手,都会暴露更多。
七宗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他看向阿烬。她正低头凝视掌心,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她试着合拢五指,又缓缓张开,仿佛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
程虎忽在不远处低声道:“少主,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陈无戈望向他。
“船上那个守货箱的船员……不见了。”
陈无戈眼神一冷。
他迅速扫视甲板。
六名船员原本各司其职,如今只剩五人。掌舵的、划桨的、烧水的都在,唯独那个袖口沾着朱砂的人踪影全无。
他记得那人左袖内侧的痕迹——并非普通划伤,而是标记用的符墨。朱砂混了灵粉,可在特定距离内被感应追踪。
有人在跟着他们。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问。
“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程虎答,“我注意到时,他人已经不在了。”
陈无戈立刻走向货箱区,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木板上有几道湿痕,是新鲜的脚印,方向朝船尾。最后一点痕迹止于船沿,下方是流动的河水。
人跳了,或是被拖走。
他站起身,望向下游。水面平静,毫无挣扎痕迹。
“他没机会传信。”程虎说,“我们离开得太快,就算他带着传音符,也来不及激活。”
“但他知道我们的路线。”陈无戈声音低沉,“南陵码头,祖宅地图,源井位置……这些一旦泄露,七宗会立刻调派人手。”
程虎脸色微变。
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原本隐秘的行程,可能已经暴露。
“要不要改道?”他问。
陈无戈没有立即回答。他回头看了阿烬一眼。她也在望着他,眼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安静的等待。
他摇了摇头。
“不改。”他说,“按原计划走。”
“可——”
“他们既然已经盯上我们,改道也没用。”陈无戈语气温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躲不开的。不如直接迎上去。”
程虎闭上了嘴。
他知道陈无戈说得对。从踏上这条路起,就没有退路可言。
阳光洒在甲板上,暖意渐渐升起。风推着船向前,芦苇荡已被远远甩在身后。水面重归宽阔,远处可见几叶捕鱼的小舟。
阿烬慢慢走到陈无戈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哥。”她说。
他低头看她。
“我不怕。”她轻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他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程虎站在舵位旁,默默注视前方河道。手搭在木栏上,指节微微发紧。
船行平稳,水声轻响。
一片羽毛自空中飘落,落在甲板上,沾了水,静止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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