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扑在脸上,陈无戈抬手挡了挡。他背着阿烬,脚踩进松软的黄土,每一步都陷得极深。身后的密道入口已被风沙彻底掩埋,不留一丝痕迹。
他停下脚步,将阿烬轻轻放在一块岩石后。她靠着岩壁坐着,头微微低垂,呼吸微弱而轻浅。陈无戈单膝跪地,左手仍紧握断刀,右手探向她的手腕。脉搏细弱,但尚存。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问。
阿烬抬起眼,点了点头:“哥……我没事。”
话音未落,她猛地咳了一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陈无戈眉头一皱,从怀里摸出半块干饼,递到她唇边:“吃一点。”
她没伸手,只是轻轻摇头。他知道她咽不下,便收回手,默默把饼塞回怀中。
天色灰蒙,远处山丘连成一片模糊的轮廓。风不停吹着,卷起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陈无戈立刻抬头,身体绷紧。他迅速将阿烬往岩壁角落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断刀横于胸前。
一队商队自风沙中缓缓浮现——三辆牛车,十几名随行人员。旗帜挂在车头,一角破损,勉强可辨“通远号”三个字。领头的是个独眼汉子,骑着一匹黑鬃马,右臂露出一段龙形刺青。
那人忽然勒缰下马,动作利落。
他快步走来,步伐沉稳。走近后,目光先落在陈无戈脸上,随即移到阿烬身上,神色骤变。
“少主……”他声音压得极低,“你们竟活着出来了。”
陈无戈未动,手中刀仍未放下。
那人停在五步之外,不再靠近。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铜牌,高高举起。铜牌上刻着一道裂纹,中央一个“陈”字。
这是陈家暗卫的信物,唯有核心成员才持有。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低声说道:“陈门未灭。”
话音落下,陈无戈的手终于微微松了些。这是当年老酒鬼教他的接头暗语,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他缓缓将断刀收回,拄在地上。
“程虎。”他叫出名字。
程虎点头,眼中泛起一丝红意:“是我。十二年了,我一直等着消息。”
说完,他转身挥手示意。身后几名随从立刻下车,在四周散开行动:有人搭起简易围栏,有人卸下货箱垒成屏障。动作娴熟,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程虎蹲下身,仔细查看阿烬的脸色。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给陈无戈:“龙涎膏,止血续气,对火纹反噬也有奇效。”
陈无戈接过,打开瓶塞轻嗅。药香温和,不刺鼻。他倒出少许,涂在阿烬锁骨处的火纹上。那赤红纹路微光一闪,随即归于平静。
“她伤得不轻。”程虎低声道,“再赶路,恐怕撑不住。”
陈无戈望着阿烬闭目蜷缩的模样,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程虎说得没错。
“南边七宗已设卡盘查。”程虎继续道,“所有进出城镇者皆需查验身份。你们这般行走,三天内必被发现。”
陈无戈沉默。
“我这商队长年走荒路,躲过关卡无数。”程虎直视着他,“我可以帮你们改扮,藏入货箱,绕小道南下。”
“为何帮我?”陈无戈突然开口。
程虎一怔,随即笑了:“你父亲救过我的命。那一夜,七宗杀入祖宅,我被困柴房,是他冲进来把我拖出去的。我亲眼见他被人砍倒……临死前还在喊‘快走’。”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臂:“这龙纹,是那夜自行浮现的。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陈无戈没有回应。
他相信程虎所言属实。陈家覆灭那一夜,族中暗卫几乎尽数战死。活下来的,要么叛变投敌,要么如周伯一般隐姓埋名。程虎能活至今,且掌控一支商队,足见其谨慎与实力。
“你不怕牵连?”陈无戈问。
“怕。”程虎直视他的眼睛,“但我更怕看着陈家最后一点血脉死在荒野里。”
风势更猛,沙粒击打货箱,发出啪啪声响。
陈无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混着血泥,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痂。左臂伤口已结出黑痂,却仍在隐隐作痛。
他想起走出密道时许下的誓言——不再逃。
但他此刻明白,不逃,并非意味着硬闯。
有时候,隐忍蛰伏,正是为了将来更有力地出手。
他抬起头,看向程虎:“怎么改扮?”
程虎松了口气:“我带了两套伙计的衣服,粗布麻衣,沾了油污,不会引人注意。你们换上,混在车上,我去应付盘查。”
“万一被搜?”陈无戈追问。
“货箱夹层有暗格。”程虎道,“我亲自押车,只要不开箱,没人敢查到底。”
陈无戈望向阿烬。她依旧闭着眼,但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似已听见。
他知道她在等他做决定。
他站起身,将断刀插进腰带,伸手扶起阿烬,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先休息。”他说,“等天黑再动。”
程虎点头,拍了下手。一名年轻伙计立刻跑来,端上一碗热汤。汤色浑浊,浮着几片肉末。
“喝了。”程虎说,“暖身子。”
陈无戈接过碗,试了试温度,才慢慢喂给阿烬。她喝了几口,呛了一下,汤顺着嘴角滑落。陈无戈用袖子轻轻擦去。
程虎看着这一幕,未发一言。
片刻后,他低声说道:“少主,你变了。”
陈无戈抬眼看他。
“从前你只顾自己活命。”程虎说,“如今你背一个人走了这么远,还想着反击……你不再是那个躲在镇外破庙里的孩子了。”
陈无戈没有回应。
他只是将空碗递回,扶着阿烬重新靠好。自己坐在她身旁,一只手始终按在断刀柄上。
商队开始扎营。有人升起火堆,有人检查车辆。一切井然有序,无人多言。
程虎坐在火堆另一侧,手中拿着一把飞刀,缓缓擦拭。
风吹过营地,火苗晃动了一下。
陈无戈望着他,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程虎手一顿,抬眼:“我在南陵安插了人。他们察觉七宗调动,便知你们会南逃。我沿路追踪脚印,昨日发现了打斗痕迹,猜到你们刚脱险。”
陈无戈点头。
毫无破绽。若程虎真是七宗之人,绝不会说得如此坦然。
他闭上眼,靠在岩壁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睡。
阿烬的手忽然动了动,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睁开眼。
她睁着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声音极轻:“哥……别信太快。”
陈无戈看着她,点头:“我知道。”
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动作温柔。随后,再次握紧断刀。
火堆噼啪一声轻响。
程虎站起身,走过来,手中拿着两件叠好的粗布衣服。
“换了吧。”他说,“天黑前还得赶一段路。”
陈无戈接过衣服,却没有动作。
程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陈无戈低头看着手中的衣物。油渍斑斑,袖口磨损,确是伙计常穿的粗衣。
他将衣服放在身边,一手扶着阿烬,一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风仍在吹。
他没有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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