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硌着膝盖,冰冷的湿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像有无数细针扎进骨头缝里。我趴在地上没动,呼吸压得极低,仿佛连空气都在监视我。右臂像是被烧红的铁箍死死勒住,血脉发麻,腐心油的毒正顺着经脉一寸寸往上爬,所过之处,筋肉抽搐,像有虫子在皮下啃噬。
八条乌铁链钉在四周,深深嵌入泥中,围成一个不规则的铁笼。链身粗如拇指,泛着死铁般的黑光,链头倒钩弯曲如蛇牙,泛着幽蓝——那是淬了噬魂散的痕迹,离我的咽喉不过半尺。只要我稍有动作,它就会像活物般弹射而来,刺穿喉骨。
风从破窗灌进来,带着陈年霉味和一丝焦腥。萧猛站在窗框残骸里,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声音从头顶传来,慢悠悠地,像在讲一段旧事:
“你母亲也是这样,跪着求我放过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像是回味什么。
“可她不信,非要查你修炼的事。说什么‘萧家血脉不容玷污’,说什么‘逆天改命必遭反噬’……呵,结果呢?地火反噬,烧得连骨头都黑了。”
我没抬头。
左手还攥着那瓶碎裂的药液,玻璃边缘割进掌心,血混着淡青色的药水流到地上,在泥里洇开一圈微光。清灵草的香气极淡,却在我鼻尖萦绕不散。我动了动手指,让血滴得更慢些,像是力气快没了,像是已经认命。
他冷笑:“你现在服不服?只要你说一句认罪,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我喉咙里咳出一口血沫,肩膀跟着抖了下,像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往泥里塌了一寸。
他眼神一松。
那一瞬,我看见他瞳孔里闪过一丝轻蔑——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控生死的快意。
就是现在。
眉心一烫,仿佛有根烧红的针从颅内刺出。神瞳开启。
视野瞬间撕裂现实,穿透地面三尺,八条铁链的根部连接着地下阵纹,纹路呈蛛网状延伸,蛛丝般密布,最终汇聚到东南角一块青铜盘上。盘底有细缝,一丝赤红火流缓缓涌动——是地火灵脉的支流,被阵法引作能源。
阵法靠它供能。
而烈阳诀的阳火,与地火同源。
神瞳自动推演,法则缝隙浮现——若将真气逆运,从掌心泄出,顺着阵纹反灌,能引地火倒冲阵眼。但只要差一丝,火流先烧的就是自己。经脉会像干柴般点燃,从内而外地烧成灰烬。
我没时间犹豫。
左手猛地将药瓶砸向胸口,残余药粉溅开,清灵草的微光渗入皮肉,像星屑落入深井。毒素蔓延的速度顿了半息。
三息清明。
够了。
我不再压制阳火,反而催动它在经脉里暴冲。烈阳诀本是内炼之法,逆运等于撕开经络当导管。肋骨像是被刀刮过,喉咙发腥,但我把血咽了下去——不能吐,一吐就破功。
双掌贴地。
掌心对准最近的两条阵纹。
真气倒泄。
火流顺着纹路往地底钻,像逆流的蛇,无声无息。神瞳死死盯着青铜阵眼,调整输出节奏——快一分,地火提前爆发,烧我;慢一分,阵法察觉异常,锁链绞杀。
地面开始震。
砖缝里冒出红光,像地底有只眼睛睁开了。
萧猛察觉不对,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东南角的青铜盘突然发烫,表面浮起裂痕。地火被引动,顺着阵纹反灌。
“不好!”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手指掐诀,要切断阵法连接。
晚了。
我咬牙,把最后的阳火全压进掌心。
“轰!”
地面炸开一道裂缝,赤红火柱冲天而起,直灌阵眼。青铜盘瞬间通红,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八条铁链剧烈震颤,链身符文一个接一个崩裂,像冰层碎裂。
困龙阵,反了。
原本钉在地上的链头猛地弹起,倒钩收拢,链身通红发亮,像烧红的铁条。一条、两条……八条全部调转方向,一端插进墙壁,另一端直指房梁上的萧猛。
他脸色变了:“不可能!这阵法专克萧家血脉,你怎么可能反控!”
玉牌冒出青烟,表面裂开细纹。他拼命掐诀,可阵法已不听使唤。
铁链离他越来越近。
他终于退了,脚下一滑,差点从房梁摔下。玉牌“啪”地裂成两半,青烟散尽。
阵法控制权,没了。
我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右臂还是僵的,但能动了。低头看掌心,皮肉焦黑,经脉像是被火犁过一遍。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所有真气,连呼吸都像在吞刀子。
可我赢了。
铁链悬在半空,红得发黑,像八条烧透的蛇,随时会扑上去。萧猛贴着房梁后退,眼神第一次露出惧意。
“你……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发抖,“不是那个废物萧羽……你根本不是!”
我没答。
只是抬起左手,指尖沾着血,在空中轻轻一勾。
一条铁链应声而动,链头倒钩“嗖”地射向他脚边,钉进木梁,火星四溅。
他猛地跳开。
我又勾了一下。
第二条链子飞出,擦过他肩膀,带起一串血珠。
他踉跄后退,背靠屋脊,再无退路。
我站在院中,仰头看着他:“你说我母亲死在地火阵前。”
“对。”他喘着,强撑着冷笑,“她不信我,非要查你修炼的事。结果呢?阵法反噬,烧成了灰。”
我盯着他:“那你知不知道,她临死前,留下了什么?”
他一愣。
我继续说:“她没留下话,也没留下信。她只做了一件事——把一枚阵核,藏进了你最不敢查的地方。”
萧猛瞳孔一缩:“你胡说!阵核都在祖地,怎么可能……”
“就在你每天喝的茶壶底。”我打断他,“她知道你会查她的一切,所以把阵核熔进壶底,用灵泥封住。你以为她在追查我,其实她在等你露出破绽。”
他脸色变了:“不可能……那壶我用了十年,从没……”
“你当然没发现。”我冷笑,“因为你从不自己泡茶。每天都是下人给你煮好端来。而那壶,每隔三日就会被换一次底泥——是她安排的人,在你不知情时动的手。”
萧猛呼吸乱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三年前,那壶摔过一次,底下裂了条缝……后来找人补过……”
“补壶的,是她旧部。”我盯着他,“你补的不是裂缝,是她的局。从那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留下的阵眼里。”
他猛地后退,像是要跳下房梁。
我抬手,五条铁链同时扬起,悬在半空,像五条毒蛇对准他。
他僵住。
我慢慢说:“你以为你在操控我?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在她的棋盘上。”
他嘴唇发白:“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可能知道……”
我没再说话。
只是轻轻一挥手。
五条铁链同时射出,链头倒钩“叮”地钉入他脚边五寸,围成半圆,将他困在屋脊边缘。
他跪了下去,膝盖砸在瓦片上,发出沉闷的响。
风从破窗吹进来,卷着药味和焦糊的铁锈气。我站在院中,脚下是裂开的阵纹,头顶是发红的铁链。
远处传来更鼓声。
三更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萧猛突然抬头,声音嘶哑:“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这只是我和你母亲的恩怨?”
我停下。
他盯着我,嘴角扯出一丝笑,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疯癫的寒意: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动用地火灵脉?为什么我能炼化你父亲的战甲做阵基?”
我没回头。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像从地底爬出的鬼:
“因为……你父亲没死。”
我脚步一顿。
风忽然停了。
铁链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笑起来,越笑越疯:“你以为他是战死在北境?你以为他是为护族而亡?不……他是被族老会亲手镇压的。因为他发现了‘血祭换命’的真相——每一代族长,都是用至亲之血续命!而你母亲,是最后一个祭品。”
我缓缓转过身。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落在我脸上,也照见他眼中那抹扭曲的快意。
“你父亲没死。”他重复,“他被封在祖地地宫,用战甲镇魂,每日承受地火焚身之刑。只要族长不死,他就永远醒不了……也死不了。”
我站在原地,掌心的焦痕隐隐作痛。
可心里,却燃起一团火。
不是愤怒,不是悲恸。
是终于看清前路的清明。
我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夜:
“那你应该知道,她留下的,不只是阵核。”
“还有……钥匙。”
萧猛瞳孔骤缩。
我抬起左手,指尖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血滴落在地上,恰好落在阵纹交汇处。
地面微微一震。
一道极淡的金纹,从血滴处蔓延开来,像藤蔓,像血脉,像某种沉睡已久的契约被唤醒。
他忽然明白了,声音颤抖:“你……你不可能有她的血契印……那东西早就……”
“早就随她入土了?”我冷笑,“可她死前,把最后一滴血,封在了我的眉心。”
神瞳再次开启,金纹与地纹交汇,轰然共鸣。
远处,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震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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