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理查德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早上九点的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房间,他却感觉置身冰窟,刺骨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他死死盯着床沿边那个颓然倚靠的背影,脑子里那点暧昧的小心思早就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惊悚和后怕。
一个被他刻意忽略,却早已呼之欲出的真相:
眼前这个自称“阿海”的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每一个从边境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骨髓里都刻着用血写成的铁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没有例外。
他在那片绞肉机般的战场上熬了四年,四年,用燧发枪轰碎过恶魔狰狞的头颅,用骑士剑斩断过兽人咆哮的喉咙,甚至亲眼见过“圣洁”天使撕下伪善面纱,露出无数眼球和羽翼组成的,令人作呕的肉块。
现实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他:这世上,就没有不把人类当猎物,当食物的异族,恶魔贪婪嗜血,兽人狂暴凶残,天使虚伪傲慢,就连那些住在森林深处,看似超然的精灵,对人类也只剩下冰冷的漠视。
人类是什么?
是这颗星球上孤独的“孤儿”。
没有盟友,没有退路,地球不在乎上面的寄生虫。
但其他种族在乎。
人类身怀的七情六欲是异族眼中的“珍馐美味”,流淌的魔法基因则是它们垂涎的“顶级补品”,人类这个种族,在异族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等待被撬开的“罐头”。
而像他这样拥有魔法基因,能构筑防线的战士,就是罐头外面那层薄薄的,必须被撕碎的铁壳。
看清这个真相的那天,理查德的世界差点崩塌。
他宁愿自己是个浑浑噩噩的战争机器,麻木地扣动扳机,挥动刀剑,只为活着而杀戮,而不是清醒地背负着“人类存亡”这重得能压断脊梁的担子。
每一次踏上战场,那该死的焦虑就像毒蛇般噬咬着他:“我会是那个拖垮防线的废物吗?”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真的扛得起这份责任吗?”
日复一日的重压,或许早就把他压垮了,不然,当初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扑上去用身体替中尉硬扛那发震爆弹?
那不是英勇,那是寻死,只是他命硬,地狱没收罢了。
“矫情,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你不行?”
午夜梦回,这句自我厌弃的咒骂无数次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又无数次将他推入深渊。
焦虑到握不住枪时,他就狠狠给自己几耳光,用疼痛压下恐惧,然后像个行尸走肉般去换班,去执勤。
他一直活在撕裂的矛盾里。
就像此刻。
面对这个一直展现出“无害”甚至“温柔”一面的非人存在——“阿海”,他该怎么办?
自欺欺人的肥皂泡被“十四年”这个惊雷戳破,冰冷的现实像刀锋抵在喉头:
动手?
理查德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每一根神经都拉响最高警报,体内悄然凝聚起一丝刺骨的寒意,冰系魔法的能量在皮肤下无声流转。
阿海背对着他,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着……凝聚魔力,冰锥贯脑,以他偷袭的速度和精准,或许能一击毙命。
还是……赌?
赌阿海是史无前例的“友好异族”?赌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一旦赌输……代价可能是他的命,甚至更多。
纠结,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感再次汹涌而至,理查德打了个冷战,沸腾的杀意和混乱的思绪强行冷却。
不对。
他瞬间警醒:阿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没摸清对方底细,没有绝对把握一击必杀之前,撕破脸是最愚蠢的选择。
稳住他。
理查德强迫自己做了个深长的,无声的呼吸,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他最擅长的,无懈可击的“热情市民”假笑,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
“阿海……听到这样的事,我真的很难过。”他探身,手掌看似安慰地,实则带着十二万分警惕地轻轻拍了拍阿海的肩膀:“这小屋太闷了,待着只会更难过,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阿海缓缓转过头,眼圈微微泛红,浓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湿气,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带着一种破碎的,惹人怜惜的脆弱感,足以让任何颜狗心碎。
可惜,理查德此刻只觉得那红眼圈像恶魔诱捕猎物的陷阱。
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于是,街上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高大健壮的理查德.古德曼,像个热情的导游,眉飞色舞地讲着街坊八卦,b国冷笑话,热情推荐着最新电视剧和爆米花大片,把一个“淳朴好客的本地青年”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他身边,比他矮了半头的阿海,蔫蔫地跟着,微微仰着脸,神情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疲惫和心不在焉,却依旧认真地听着,理查德说一句,他就轻轻地“嗯”一声,乖巧温顺得像个无害的瓷娃娃。
然而,阿海越是表现得人畜无害,理查德后背的寒意就越重,异族看不起人类,不代表它们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兽人里的变色龙,能完美融入环境搞暗杀,是无数前线士兵的噩梦,他离队一年,鬼知道敌人又进化出了什么新花样?能完美化形的异族?他一点都不会意外。
天使?理查德用眼角余光飞速扫过阿海:完美无瑕的皮肤,丝绸般的黑发松松束成低马尾,行走间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与幽兰混合的冷香……确实符合那群鸟人(字面意义)初次降临时的伪装。
可惜,它们的内在只是一堆长满眼睛的肉块,阿海的声音倒是和这副清纯可爱的皮囊不太搭,低沉沙哑,反而有种奇特的反差魅力……等等,这会不会也是一种伪装?
恶魔?人类最狂热也最狡诈的死敌,它们能装出这种“圣洁小白花”的模样吗?理查德深表怀疑,按恶魔的尿性,它们更可能变成妖娆美女去勾引政要,而不是围着他这个退役伤兵打转。
精灵?算了吧,那群自诩高贵的木头疙瘩,看人类跟看臭虫没区别,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踏入“污秽”的人间?
“理查德?你……在听吗?”一个带着担忧的,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还有什么族……啊?在!当然在听。”理查德猛地回神,心脏差点漏跳一拍。
只见阿海不知何时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正轻轻摇晃着,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凑得很近,眉尖微蹙,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水汪汪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颤的光泽,几乎要把人溺毙其中。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阿海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
理查德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被那张近在咫尺,杀伤力爆表的美颜暴击轰得晕头转向。
不对。
一个更惊悚的念头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绝对是魅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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