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01年3月31日,晚上18时整。”
亚伦冷硬的声音在集结点响起,盖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爆炸声。
紫色的天穹低垂,细雨无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湿土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败气息。
“所有人,对表,检查通讯延迟。”
二队队员们——理查德,班尼,亨利,爱德华——习惯性地低下头,手腕上的军用表盘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光,指尖按上耳麦进行频道测试。回应声稀稀拉拉,带着点任务前的惯常散漫:
“功能正常。”
“就绪。”
“收到。”
“18点30分开始突入,”亚伦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脸,重复着既定路线,“清扫顺序不变:7号楼,6号楼,5号楼。”
“明白。”这次回答整齐了些。
理查德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灵感喷剂特有的,辛辣刺鼻的味道涌入肺腑,他用力松了松战术马甲的肩带和腰侧束带,躺平一年,健身房再勤快,体脂率还是狡猾地爬升了,此刻被紧实的马甲一勒,那层覆盖在原本硬朗肌肉线条上的薄薄脂肪便无所遁形,胸肌的轮廓显得更加饱满圆润,甚至……有点软弹。
他下意识地曲起指节,轻轻戳了戳自己厚实的胸肌。
嗯……手感确实变了。
“我靠,理查德,你……”旁边传来亨利带着惊愕和某种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声音。
理查德抬头,对上亨利那张方脸络腮胡,此刻却写满“我懂我支持”的脸,这位游戏爱好者像是下了某种重大决心,对他竖起一个坚定的大拇指,语气沉重而真诚:
“人生苦短,做你想做的,我听说……泰国的技术更成熟,性价比也高,你有空可以去考察考察。”
“?”
理查德稀薄的队友情谊瞬间蒸发,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亨利,有想象力是好事,但麻烦你把想象力用在分析虫子上,而不是分析我的胸。”
一直憋着笑的爱德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哈哈!亨利你个蠢货,理查德的意思是,他不需要去泰国,他这条件当下面那个更……唔噗呃呃呃——”
话音未落,一记精准狠辣的肘击狠狠捣在爱德华的腹部,力道之大,让他瞬间弓成了虾米,英俊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气般的嗬嗬声(更像吸血鬼了)。
“再废话,下次位置往下移三寸。”理查德甩了甩手肘,语气冰冷。
“闭嘴,专注任务。”亚伦忍无可忍,手中的文件卷成筒,带着风声,梆梆梆三下,精准地敲在三个队员头上,力道十足:“南门防线刚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和冲出来的虫子正面接火了,情况比预估的恶劣十倍。虫潮规模……”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的战术耳机里同时响起指挥部急促的,不容置疑的通告:
“行动提前,重复,行动提前,立刻执行清扫。”
“是,长官!”上一秒还在龇牙咧嘴揉脑袋的三人,瞬间绷直身体,散漫被凌厉取代,如同出鞘的利刃。
“行动。”亚伦低吼。
开始了。
沉重的改良霰弹枪抵在肩窝,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战术服传来,理查德跟紧前面亚伦的背影,每一步踏在空旷死寂的公寓楼道里,都发出沉闷的回响。鼻腔里充斥着灵感喷剂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辛辣气味,混合着灰尘和陈旧油漆的味道,一种诡异的“正常感”包裹了他,仿佛过去一年的醉生梦死才是幻觉,此刻正行走在一条早已被命运碾实,布满血污的轨道上。
令人作呕的自然。
7号楼。
一楼,死寂。只有墙角,天花板角落零星粘着几颗未孵化的暗红色虫卵,像恶心的肿瘤。亚伦指尖寒气缭绕,瞬间将它们冻成冰坨。爱德华上前,枪托带着风声狠狠砸下,“咔嚓”脆响,冰屑混合着粘稠物四溅。
二楼,三楼……四楼……九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探测器无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除了最初那几颗虫卵,整栋楼干净得像刚交付的新楼盘。
“二楼无异常。”亚伦推开防火门,收起探测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班尼不安地拽了拽理查德的衣角,眼睛里满是忧虑:“理查德哥哥……这、这正常吗?我感觉好不对劲……”
理查德的心沉得更深,他用力捏了捏班尼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钢铁般的重量:“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接下来才是硬仗。”
亨利烦躁地吐掉了嘴里的薄荷糖,清凉感也压不住心头的焦躁:“四队七队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直皱着鼻子四处嗅探的爱德华突然停下脚步,疑惑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像……像点燃的头发?”
众人一愣,猛地冲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用力推开沾满灰尘的窗框,向外望去——
“我靠!”一声绝望的嘶吼从爱德华喉咙里发出:“南边,裂界和现实融合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此刻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粗暴地搅和在了一起。目力所及的南面区域,天空,大地,建筑物……所有无生命的物质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祥的紫色。如同顽童用肮脏的颜料肆意涂抹过,区域内的植物虽然还保持着原有的形态,但此刻正被汹涌的,肉眼可见的黑色虫潮疯狂啃噬,枝叶断裂的声响仿佛能穿透玻璃,那景象,比直接被侵蚀更让人头皮发麻。
裂界融合。
这意味着,在融合区域内,任何非生命物体——哪怕一根钢笔——都可能成为异界生物入侵的门户,但同时,这也是彻底清除这片区域裂缝的绝佳机会,只要用强大的魔力像高压水枪冲洗淤泥一样冲刷过去,就能将这片“实体化”的裂缝彻底抹除,复发几率极低。
亚伦迅速接通指挥部,语速飞快地交流,几秒后,他挂断通讯:
“行动目标不变,加速清扫5,6,7号楼,完成后,立刻赶往14号楼。”
“是!”回应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沉重的军靴在空旷的楼梯间和走廊里踏出密集如鼓点般的回响,亚伦手中一大串钥匙叮当作响,他近乎奔跑着,一间间房门被飞快打开,队员们紧随其后,推门,扫视,确认,关门……动作快得像上满了发条的小鸡玩具。
即便如此,彻底清查完7号楼也耗费了将近五十分钟,当最后一道房门在身后关上,众人站在7号楼入口处回望那片被紫色侵蚀的区域,脸色都异常难看,视野所及,虫尸如同肮脏的涂鸦,一块块,一滩滩地挂在扭曲的建筑物外墙上,散落在污浊的街道上。橙黄粘稠的虫液四处流淌,在紫色的背景下,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抽象画。
理查德猛地低下头,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呼吸,再深呼吸,几秒钟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抬手,重重拍在身旁同样脸色发白的班尼和亨利肩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傻站着干什么?目标6号楼,走。”
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头里的责任,再恶心也得做。
十六年前,跟着母亲在冰冷城市里卖报洗衣,只为给病床上的父亲换药。十四年前,被冰冷的枪口抵着太阳穴当成人质。十三年前,wUA预备营的征召令递到眼前。五年前,第一次将滚烫的子弹射入异族狰狞的头颅。一年前,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扑向那发致命的震爆弹……
不安,恐惧,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有那层层堆叠,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求死欲……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更庞大,更沉重,让他无法承受也无法拒绝的“担子”来驱赶,因为身不由己,反而成了他不能轻易放弃自己这条命的理由。
就在这冰冷杀意弥漫的瞬间,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突兀地闯入理查德的脑海。
阿海……
那干净得不染尘埃的存在,那双深潭般沉静又偶尔露出傻气的眼睛……理查德心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次见面,真心实意地带他好好逛逛吧。这个念头荒谬又清晰地冒了出来。
咚——
思绪被粗暴打断,一只体长近两米,甲壳黝黑发亮的巨虫,带着腥风从6号楼阴暗的门厅里猛扑出来,目标直取最前面的理查德。
理查德眼神一凛,反应极快,他甚至没抬枪,右脚狠狠踹出。
一声闷响。
巨虫庞大的身躯像被高速卡车撞中,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没等它滑落,刺骨的寒气已如跗骨之蛆般蔓延而上,“咔嚓”几声脆响,瞬间将它连同周围一片墙皮冻成了一座狰狞的冰雕。
这仅仅是开始。就在巨虫扑出的同时,门厅深处,楼梯拐角,影影绰绰浮现出更多甲壳的幽光。眨眼间,超过二十只形态各异的巨虫如同潮水般涌出。
然而——
砰砰砰砰砰——
爱德华的步枪怒吼紧随而至。他像在靶场打固定靶一样,冷静而高效地移动枪口,灼热的附魔弹头精准地钻入那些被寒冰迟滞或暴露要害的虫体。
战斗爆发得快,结束得更快。
二队在6号楼入口处兵分两路,亚伦,班尼,亨利一组,负责清扫隔壁的5号楼,理查德和爱德华则负责眼前的6号楼。
分头行动的原因很简单——当他们踏入6号楼门厅的瞬间,就遭遇了虫群伏击,数量接近五十只。
按照标准战术,亨利第一时间爆发出狂暴的乱流风暴,将虫群吹得东倒西歪,与他相性极佳的班尼,手中烈焰咆哮而出,无序却猛烈地席卷了风眼,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仅仅一轮“火风”洗礼,视野内的虫子竟已死伤大半,焦糊味和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看着地上焦黑的虫尸和剩下那些明显被吓住,行动迟缓的残兵败将,连最稳重的亚伦都皱紧了眉头。
“……就这?”爱德华难以置信地踢了踢脚边一只还在抽搐的焦黑虫腿,“总部为了这种货色急得跳脚?调集十二支精锐?开什么国际玩笑。”
眼前的虫子,比他们在裂缝深处遭遇的那些凶残同类,弱了不止一个档次,简直像营养不良的劣化版。
为了尽快支援正在融合区苦战的主力,分兵清扫成了最有效率的选择。
于是,便有了刚才理查德一脚冻虫,爱德华轻松补枪的一幕。
理查德甩了甩沾上一点虫液冰碴的靴子,皱眉看着满地被爱德华打爆的虫尸和冰雕,又环顾了一下异常“安静”的6号楼内部,心中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
太弱了……弱得不正常。
这感觉,不像是在清扫战场,倒像是在……走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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