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猫在香积寺避暑,全然不知京中朝堂早已乱成一锅粥。
国库空虚许久,为充盈国库,内阁令户部加收各项赋税,先是将之前从未征讨的盐加以征收,一开始盐税低且利多,各地开始广建盐田,盐商善经营,不过一年就将盐业经营的红火,连带漕运也跟着兴旺起来。
而今,盐税被朝廷抬了又抬,就连民间的私盐也要一同缴税,民间私盐无力缴税,百姓就不再自己采盐做盐,盐产量明显减少,官府收不上盐,只能依靠各地盐商,可盐税增高,各种势力明里暗里的剐取盐商的利益,盐商为了保利,只得将盐价也跟着抬了又抬,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河内州郡已有百姓吃不起盐了,盐价只高不下,盐商囤盐闭仓,市面上竟无可以流通售卖的食盐了,致使盐运停滞。
黑市上,一袋盐块竟能换走十个奴仆或者几匹马匹。
户部尚书陆沅光坐在自家府里暗自谩骂,骂内阁不做人事,骂当今昏庸无道,骂皇亲贵戚骄奢淫逸,骂世家门阀腌臜腐败,更是骂自己空有学问却无能为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陆沅光自寒门出身,幸得谢家赏识才能一展抱负,可仕途险恶,一颗为民为国之心在庙堂之中最是轻贱。
陆沅光的亲信拿着一封信函,来报,“老爷,药王殿的云中鹤道长回京了。”
陆沅光快速拆信,瞧完,只觉心中郁闷一扫而光,他吩咐下人套了车就急急的赶去京西郊药王殿,临上车前还吩咐自家下人去给谢珣送信,叫谢珣也赶紧来药王殿商要重事。
谢珣收到陆沅光的口信,问陆府的小厮,“你家大人去药王殿作何?”
小厮气喘吁吁,回到,“有人给我家大人送来了一封信,我家大人瞧完就走的匆忙,吩咐小的赶紧来送信,让谢大人您也速速赶去。”
谢珣一听顿觉不妙,最近因着增收盐税,各地闹得不太平,那京西郊地处荒凉,谢珣只怕陆沅光有危险,连忙点了十来个高手,向着药王殿匆匆赶去。
药王殿的云中鹤道长从外地云游回来,陆沅光托他办的事,已然有了些眉目,此番回到道观就立刻传信与陆沅光,约在今日午后,于观中一叙。
药王殿不大,三进的院落,前两院供香客拜奉,后院是云道长和几位徒弟日常起居之地,后院翠竹墨松葱郁,格外幽静,云道长与陆沅光相对而坐。
“多谢云兄相助。”陆沅光由衷致谢,他与云道长交好多年,两人早已称兄道弟。
“陆老弟客气了,贫道也是只找到了那人,至于能不能帮上陆老弟还尚未可知,待会等我那师侄一来,再谢也不迟,只是我那师侄有些桀骜,陆老弟莫要与她计较。”云中鹤道长鹤发童颜,提起自家师侄也是颇为无奈,那脾气简直跟他师父一个样子。
“师叔倒是说说侄儿如何桀骜的?阿昭也是好奇!”宋幼棠一身月牙白色罗衫,发髻高耸,头戴莲花簪,雌雄莫辨,神情冷然。
“见过师叔!”宋幼棠向云中鹤道长行了个作揖礼,余光瞥了一眼云中鹤身旁的锦衣男子,那男子约摸而立之年,一身官气,瞧着有些眼熟。
“好好好,你我师侄多年未见,待会自然要好好说道说道。”云中鹤道长起身,将自己师弟的宝贝爱徒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俊俏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爱,这般才是药王谷药君该有的模样。
“来,师叔给你引荐一番。”云中鹤将宋幼棠带到陆沅光跟前,笑呵呵的。
“可是宋姑娘?宋姑娘可还记得在下?”陆沅光打宋幼棠一进来就认出来了她,当日卢府花宴一曲笛音绕梁,可谓是风采绝伦。
宋幼棠和云中鹤对视了一眼,示意自己与此人不熟。
云道长会意,摸着白花花的长胡子,眼神飘忽,心道,既然相熟,事情就好办了。
显然师侄二人默契全无,都想左了。
“宋姑娘,在下陆沅光。”陆沅光赶紧自报家门,希望宋姑娘能想起自己,后面的事也好搭个人情。
宋幼棠一脸茫然,显然不记得陆沅光。
“那日在卢府花宴,宋姑娘笛音卓越,陆某钦佩,当时陆某就坐在谢珣谢大人身旁,陆某与谢大人私交甚好……”陆沅光又赶紧搬出谢珣来套近乎。
宋幼棠一听谢珣,原本茫然的脸忽地黑沉下来,直接打断道,“宋某还有事,告辞!”说罢,就飞快离去。
“唉!唉!宋姑娘,别走啊!”陆沅光疾步追上,因为太过心急就伸手去抓宋幼棠的肩膀。
宋幼棠当下就冷了脸,反手一拽就将陆沅光的胳膊拧了过来。陆沅光的亲信见宋幼棠动了手立马挥拳扫向宋幼棠,宋幼棠不做纠缠,将陆沅光挡在身前,用力推向来人,然后向旁边的高墙飞身而去,想要越墙离开。
“休走!”陆沅光的亲卫接住自家大人冲着宋幼棠高声厉喝。
此时,带着人手匆匆赶来的谢珣听见高呼,只觉陆沅光身陷险境,恰巧有一白色身影跃上高墙,准备逃窜。谢珣不做多想,飞身而上,抬腿横扫,白衣人一时不察,生生挨了一脚,从高墙上跌落,谢珣的侍卫蜂拥而上,将宋幼棠绑了起来。
谢珣从墙上跃下,只见陆沅光和云道长一脸苦色,直奔被绑的那人。
“哎呦!误会了,误会了,快给小药君松开。”云道长直接上手去解绳子,奈何那打结手法是军中特有,旁人不会解。
“阿珣啊,你快让他们给宋姑娘松绑,刚才是为兄我唐突了宋姑娘,你绑自己的未婚妻作甚!你作何带这么多人来?”陆沅光也跟着上手去接绳子,没好气的责怪着谢珣。
谢珣心知自己想岔了,也不愿做多解释,这才看清那穿着白色道袍跌坐在地上的人竟是宋幼棠。
被捆成粽子的宋幼棠一脸愤恨地盯着谢珣,气道,“谢大人好大的官威,不分青红皂白便能随意绑人。哼!别解,今日这绳子谁也别解!”
宋幼棠气极,将脸扭到一边,谁也不理睬。
陆沅光撞了撞谢珣,一脸无奈,冲着谢珣作揖,小声耳语,“快哄哄,她要是真生气了,你哥哥我的仕途就到头了。”
谢珣不耐,又经不住陆沅光的磨蹭,只能黑着脸上前,两三下就将绳子解开了,冷声道,“谢某不知那墙上的是宋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宋姑 娘谅解。再者,你如何在这药王殿,贵妃让你修心养性,你擅自离开香积寺,是为大不敬。”
陆沅光两眼一翻,心道,有你这么哄女孩子的吗?白白长了那张脸。
“宋姑娘,是陆某对不住姑娘,叫姑娘受了委屈,我与云道长是多年挚交,陆某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宋姑娘,还望宋姑娘能替陆某解惑。”
陆沅光对着宋幼棠深深一拜,一脸正色说道,“陆某不才,虚任户部尚书一职,然才疏学浅,不能救万民于水火,实在羞愧难当,此番特来向宋姑娘讨要些建造盐田之法,还望姑娘能倾囊所授。”
“盐田?”
宋幼棠出声反问,心中略有防备,转头看向一旁略显心虚的云中鹤,戏谑道,“师叔年龄大了,倒是越发心系天下苍生了,白日飞升也是指日可待,功德圆满呀。”
“哎呦!小药君噢,可是羞煞老道了。我若在信中明说,你可是再不登我这药王殿的,你那脾气跟你师父一样,老道我惹不起你,至于帮不帮全在你自己。”
云中鹤老脸羞红,上前拉着宋幼棠倚老卖老。
“阿昭甚是好奇,师叔如何知道我晓得那法子的?”
宋幼棠瞧着云中鹤,颇为好奇,昔年就听师父说过,云中鹤老道颇为狡猾,死道友不死贫道,叫宋幼棠日后回京少去拜访,莫被老狐狸忽悠了。
“你猜!”云中鹤白胡子一翘,颇像个老顽童。
“陆大人,宋某此番回京,家师再三交代,不可参与朝堂纷争,恕我无能为力。”宋幼棠拱手行礼,直言拒绝。
“宋姑娘,陆某保证姑娘绝不受朝堂之争的烦扰,亦用项上人头担保宋姑娘的安全,还请姑娘出以援手,解救苍生。”陆沅光见宋幼棠拒绝得干脆,连忙豁出身家性命。
“告辞!”宋幼棠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宋姑娘,你可知那清河城已有百姓吃不起盐,那盐价高于人命,禹州之患恐将再次上演。”陆沅光在后面喊道,声音悲切哀鸿。
远去的宋幼棠身形一顿,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一,二,三,回来!
云中鹤暗自在心中默数,果然就见急急离去的宋幼棠又愤愤地转身回来。
云中鹤暗笑,果然同她师父一个臭德性。
宋幼棠一脸不情愿,拍着身上的灰尘,没好气道,“师叔还不将您珍藏的好茶拿出来好好招待下侄儿,侄儿可听说是雪顶云翠呢!”
云中鹤肉疼,料想自己藏着好茶这事必然是石中玉告诉她这宝贝徒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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