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确实按照竹灯的方式做了，只是没有舌头后，味蕾也连带几近全部消失，对食物的品尝其实也……
竹灯看着他们闪亮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因为黄冰糖而有些轻微泛黄的米粥，手中的动作也愈发小心，他们想用为数不多的能感受到食物味道的地方去感受。
人上了年纪，瞧不得这么难过的画面，竹灯侧过头，眼角泛起些许酸涩，这么苦的日子，可怎么过。
等到一个个都终于吃完了，竹灯去里屋将堆满杂物的塌子长铺给简单收拾了出来，铺上简单的被褥将五个孩子安顿好后拍拍手集中他们的注意力：“好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快点休息，明天早上同样有米粥吃。”
说完这番话后，几个孩子麻溜地躺好，在竹灯收拾期间，他们已经简单擦好了脏兮兮的小脸。
吹灭了手中的蜡烛，竹灯躺在床上，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慢慢的，慢慢的，竹灯睡了过去……
只是，只是，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思绪随着汹涌的困意逐渐下沉，再下沉，直到完全沉寂。
紧绷的心弦在竹灯梦到看不清面容的人群瓜分一具新鲜的尸体时而断裂，她猛然惊醒，想到了院子里还有她没收拾完的尸骨。
心好累。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后，认命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也不管心脏不堪重负在那里boNGboNG乱跳，借着透过纸窗的清冷月色烦躁地朝门口走去。
只是在站到门口后，下意识朝着几个孩子睡觉的方向看去——哦豁，一个影子都没有。不信邪地走近，却再次证实了竹灯一开始的想法，他们确实都悄悄地跑走了。
没关系，她毕竟也不是来当救世主的。
而且既然没有强制自己回档，就说明这里的离开不会影响事情发展。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父母发现后一定会把他们送回来。
如此想着，手中的宋狗疯终于进入了最后的焚香阶段。浓郁的香气从香炉中传出，通过尸骨的缝隙再缓缓上升，飘散于黑夜，原本带有的腥臭味儿很快就被香气覆盖，简单擦拭好后，竹灯把尸骨卷好放进厨房。
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如此想着时，她又瞧见了安置于院子里的属于自己的三袋粮食，深更露重，被露水打湿这粮食可就遭殃了。
竹灯再次认命，吭哧吭哧地把米袋搬进厨房，恰好米缸中的米剩的也不多，干脆就打开米袋，点燃一旁的火烛后将米倒进米缸，晶莹剔透的白米很是漂亮，淡淡的香味儿经由空气传入鼻中，连糟糕的心情都缓解了一二。
一觉天亮，竹灯打了个哈欠，由于没休息好，连带着昨夜再次入梦做的还是噩梦，现在她正浑身发软没有力气，只能瘫倒在床上，盯着棚顶发呆，她今天要先去送宋狗疯的尸骨，首先要知道宋狗疯家在哪里，还有要稳住那五个孩子，过两天自己不仅要再去一趟置骨窟，连带着还要把五个孩子提前搜咯好……
不行了，她又开始头痛了。竹灯痛苦地闭上双眼，两手紧紧揪住头发，没关系，她头发又厚又多，抓掉一把也无所谓，死了更好，跌的。
在床上懒够了，竹灯认命地爬起身，开了门就朝厨房走去，没别的，她好饿，她要吃饭。
只是刚踏出房门，竹灯就瞧见不远处竹篱笆外，一大群衣着破烂的身影跪在门前。
什么啊？她下意识眯眼，想要看清楚，脚上也立刻有了动作，朝着门口走去。
走近后，就瞧见五根竹竿一样的男人笔直地站着，面色虽仍旧黝黑，但那双眼终于是亮了些，怕是得到粮食后就猛猛吃了一顿。
这她不关心。冰冷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被盯住的就像是受了一盆凉水颤抖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反倒是跪在地上的，是三两憔悴妇人，依旧溜肩，消瘦的骨架即便是粗麻制成的衣裳也挡不住显其形状。她们紧紧地抓着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的男女孩童。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鼻水声传来，哪里还不知道所为何事。
跪在地上的一个个低着头，任由竹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笔直站着的‘顶梁柱’们小心地将视线瞧向竹灯，等着她说第一句话。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竹灯心里叹气，面上不显，只是她终于开口：“你们怎么不跪着？”
一句话让吃饱了的男人们壮了气势，但仍旧不敢得罪竹灯，于是嗫嚅开口：“竹娘子，男儿、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轻易跪人！”
“哦？”竹灯犀利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他的膝盖上，“那你的黄金在哪里？你的膝盖上？拿出来给我瞧瞧。”
这话一说出口，周遭多少出了些压抑着的嗤笑声，但这笑声不仅仅是嘲笑第一个开口的男子的，同样也是笑竹灯的。
“很好笑吗？”竹灯的声音放得轻柔了些，目光却像萃了毒液，一个个望向他们，“来说说，哪里好笑。”
似乎是竹灯的声音太过温柔，让其中的人放了心，便立刻有人大着胆子道：“竹娘子，这男儿膝下的黄金自然是一种作比，况且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然不能随意跪人。”
“原来如此……”竹灯做出了然状，伸手拉开篱笆门，状似不经意道，“我瞧各位粮食未到的时日里，长长跪于街头巷尾，想必这粮食太过贵重，我不能就这么免费分给你们，都换给我吧。”说完，她伸出手，冷漠地盯着他们。
“你们不愿？”竹灯眯眼，唇角向上勾起，“要么今日在这里跪上一日，要么，粮食我要一分不少地都给我送回来。”说完，她垂眼瞧着仍旧低头在哭的孩子，拉过一旁的竹椅坐上，享受着此刻最为舒适的日光，她又想睡觉了。
“粮食是我们拿孩子换的，怎能是竹娘子你说还回就还回的？”最为冲动的人愤怒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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