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浑身猛地一僵！如同三九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脊髓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听懂了！他绝对听懂了远介的暗示！
无论是他对小兰隐瞒身份的巨大谎言，还是他变小背后所牵扯到的那个庞大而危险的黑衣组织……这个高桥远介，他仿佛什么都知道！
他就像是一个站在舞台暗处的观众，冷眼旁观着自己在聚光灯下，戴着面具，表演着一场漏洞百出的滑稽戏！
这种被人彻底看穿、剥光所有伪装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要令人恐惧！
恐惧的冰层之下，一股灼热的、混合着暴怒与极端保护欲的熔岩猛地喷发出来。
事已至此，关乎小兰！
退？不可能！
柯南对着麦克风，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那气流划过干涩的喉咙，带着铁锈味。
再开口时，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和的伪装被彻底撕碎，只剩下工藤新一的冷硬与尖锐：“那你呢！？高桥远介——！”
他直呼其名，每个字都像砸出去的石头。
“几个月前，你还在米花中央市场的鱼摊前，手上沾着腥气，为几百日元讨价还价。短短时间，摇身一变，成了手握来历不明巨额资金、在警界和商圈都迅速站稳脚跟的‘名侦探’？”
柯南语速极快，攻势凌厉，“你这火箭般的发迹史背后，难道就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见不得光的‘谎言’？！“
”你的启动资金是天上掉下来的？你的人脉是地里长出来的？这种童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工藤新一！”
他稍作停顿，像是蓄力，然后抛出了更具体的炸弹：“还有月影岛！你和那位‘浅井成实’医生——不，应该是为复仇而归的麻生诚实！你们之间所谓的‘劳务雇佣’，到底雇佣了什么？麻生家与黑岩辰次、川岛英夫之间那笔血淋淋的‘债务’，最后就以那种‘巧合’到极致的方式‘清算’干净了！？“
”而你，恰好在那个时间点登岛，又恰好成了最大受益方之一的委托人……这一连串的‘巧合’，高桥先生，还需要我隔着电话线，为你这位聪明人，一点一点地拼图、复盘吗？！”
实验室里寂静无声，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在回荡。耳机里，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电流杂音，然后，是远介低低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淡，透过听筒传来，却带着一种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的、令人恼火的从容。
“工藤侦探，”远介的声音平稳依旧，甚至带着点探讨问题的学术感，“我必须提醒你，未经当事人许可，擅自对他人进行背景、财务及社会关系的深度调查，这已经严重触及了公民隐私权的红线，是明确的违法行为。”
他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陈述法律条文：“更何况，你刚才指控的‘财产来源不明’、‘月影岛违法犯罪’，证据呢？实实在在、能摆在法庭上的证据？“
”如果没有，这就是诽谤。退一万步，就算你凭借过人的推理能力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请记住，调查取证有严格的程序流程。通过非法途径、侵犯他人权益获取的所谓‘证据’，在法庭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这一点，还是妃英理律师事务所的妃律师，在为我处理文件时特意强调过的常识。”
远介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略带讥诮的叹息：“疑罪从无，工藤侦探。身为日本的名侦探，这个基本原则，应该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更清楚才对。“
”你刚才那番话，如果被录音，妃律师恐怕会第一个代表我，起诉你损害名誉。”
“你少在这里避重就轻！搬弄法律条文！” 柯南的理智之弦终于被这游刃有余的应对彻底绷断，怒火轰然冲垮堤坝，尤其是对方再次提及“妃英理”，那感觉就像自己的武器被对方轻易缴械、还反过来嘲笑一样。
守护小兰的焦灼感吞噬了一切冷静，他对着麦克风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形：“我警告你，高桥远介！离小兰远一点！立刻，马上！”
他几乎是在低吼，小小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否则，我以名侦探、工藤新一的名义起誓！我会动用我一切能找到的资源和影响力，把你那些可疑的背景、月影岛的疑点，全部摊开到阳光底下！“
”我会让警视厅的每一个警官都知道你的‘传奇’发家史，让米花町每一个潜在委托人都听到你的名字就联想到‘危险’和‘不明’！我会让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掷出他作为侦探最庄严、也是最决绝的宣战：“我一定会找到你违法犯罪的证据，亲手把你送进去！因为——”
“真相只有一个！！！”
耳机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不是通讯中断的寂静，而是一种沉甸甸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凝固的沉默。
几秒钟后，远介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温度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前的平稳淡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滑如冰面、却透着刺骨寒意的声线。
“工藤新一。”
他念这个名字的速度很慢，每个音节都清晰无比，仿佛在掂量其重量。
“我可以把你刚才的这些话，理解为……”
“威胁吗？”
这句话像一根冰锥，顺着电话线，狠狠扎进柯南的耳膜。
“威胁你又如何！”
柯南彻底爆发了，自从变小以来积压的恐惧、愤怒、缩小的焦虑、对远介靠近小兰的本能敌意，全部化作尖锐的言语炮弹，从阿笠博士宅的地下室，透过电波，轰向未知的彼端。
他不再顾忌任何策略，只剩下最原始的情绪宣泄：“我才是小兰的青梅竹马！小兰不是你能靠近的人！你知道十几年一起长大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你知道她所有的小习惯，见过她哭也见过她笑，是她遇到危险时你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替她去死的关系！是时间都拆不散的联系！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容侵犯的领地意识和因无力而放大的暴怒：“而你，高桥远介！你不过是个突然冒出来的、浑身都是谜团的闯入者！你懂什么？！“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接近她？！你配吗？”
最后，那句憋在心底、带着工藤一家所在富贵阶级，以及柯南【工藤新一】内心最深鄙夷和身份否定的话，冲口而出：“！别以为现在穿上西装就是上流人物了！装模作样的！“
”告诉你！听好了！在我工藤新一眼里，你永远都是个——”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个侮辱性的定论：“臭卖鱼的！！！”
吼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震得他自己耳朵嗡嗡作响。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近乎真空的沉默。
长到柯南都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长到他发热的头脑开始冷却，一丝隐约的后怕顺着脊椎爬上来。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语言。
是呼吸声。
极其轻微，但通过高灵敏度的麦克风和听筒放大后，清晰可辨——电话那端，高桥远介的呼吸节奏，非常非常缓慢地，改变了一下。
那不是愤怒的粗重，而是一种……如同深海潜流涌动前的、极致的收敛与平静。
紧接着，是几乎微不可闻的、舌尖轻轻划过上颚、又缓缓落下的湿滑声响。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虽然只有声音的传递，但柯南却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电话线另一端，那个男人身上，某种一直笼罩在文明社会规则下的、温和甚至有些疏离的伪装，被这句极具羞辱性的话，轻轻地、却又彻底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之下，是冰冷的、黑暗的、属于月影岛腥咸海风与东京底层市场铁锈血垢的东西，悄然弥漫。
没有怒骂，没有反驳。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充满未知威胁的沉默。
以及柯南骤然冰冷的手心，和耳机里传来的、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最后的无声宣判。
远介什么也没再说。
但柯南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条电话线，此刻不再仅仅是通讯工具。
它成了一条绷紧的、连接着冰与火的导火索，在无声的寂静中，咝咝作响，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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