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姝借“养胎”之机,对胭脂铺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那笔被刘文昊长随支走的异常款项,她并未立刻发作,只如同蛰伏的猎手,将证据悄然归档,耐心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她深知,打蛇需打七寸,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在她的精心打理和些许“创新”下,胭脂铺的生意竟比之前更红火了几分。新推出的“玉容膏”和“桃花胭脂”,因添加了真正研磨的珍珠粉和花卉汁液,色泽自然,质地细腻,且带着淡淡清香,很快在邻县女眷中小范围流传开来,甚至有小吏家的夫人特意遣人来买。这小小的成功,不仅带来了更丰厚的利润,也让苏静姝在刘员外心中“贤惠能干”的形象更添一分,无形中提升了她在府中的地位。
然而,生活并非像表面一样平静。刘文昊得知铺子生意大好,非但不喜,反而更加嫉恨。他自觉被父亲厌弃,如今连个填房经营的铺子都比自己风光,心中邪火愈盛。赵元宝再次来访时,见他怨气冲天,又阴恻恻地撺掇:“文昊兄,何必跟个铺子置气?说到底,那铺子姓刘,赚的钱不还是你刘家的?只是……若这钱袋子攥在别人手里,总是不美。我听说,那苏氏最近可是提拔了好几个‘自己人’呢……”
这话如同毒蛇,钻入刘文昊耳中。他眼中闪过贪婪与狠厉,开始琢磨着如何从铺子账目或人事上动手脚,即便不能夺回,也要给苏静姝添足堵,甚至安插进自己的人。
清泉镇苏家,苏墨培育的棉苗长势良好,已生出几片嫩绿的真叶。她每日小心照料,记录生长情况,仿佛呵护着未来的希望。孙巧莲见女儿如此上心,虽觉种棉费事,却也派了个老实的长工帮忙照看。
这日,苏墨正在后院观察棉苗,忽见镇上的驿卒又至,送来一封厚厚的书信,竟是二哥苏翰章从京城寄来的家书。
苏墨连忙净手拆信。信中,苏翰章先报了平安,已顺利抵达京城,租下一处清静小院安心备考。字里行间透着沉稳与自信,显然状态颇佳。随后,他笔锋一转,提及了一件重要之事。
他在京中偶遇一位同科考生,其族中竟与那位赏识苏家手艺的致仕京官有旧。闲谈间,苏翰章得知那位老大人对苏家承建的“听雨轩”极为满意,常在友人间提及“清泉苏工”之巧思。更巧的是,老大人一位在工部任职的门生,正负责督办今年皇家苑囿的一处小规模修缮工程,正需巧匠。老大人已修书一封,向门生推荐了苏秉忠!
信中附有一封工部官员的征召函副本,虽非正式公文,却盖有私人印信,言明若苏师傅有意,可于今冬农闲时赴京,参与此次工程考察,若手艺确如所言,便可录用。
这无疑是天大的机遇!能参与皇家工程,哪怕只是边角小活,对匠人而言也是无上的荣耀和资历,更是打通上层关系的绝佳途径!
苏墨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立刻将信拿去给父母看。
苏秉忠捧着那封信,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反复看了好几遍,黝黑的脸膛因激动而泛红:“工……工部……皇家苑囿?我……我这手艺,真能去吗?”惊喜之中又带着巨大的惶恐。
孙巧莲更是又喜又忧:“去京城?那得多远?花销得多大?而且……那地方贵人那么多,万一……”
“爹,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苏墨语气坚定,“二哥也在京城,可以互相照应。手艺上,爹爹绝对没问题!至于花销,”她看向母亲,“家里如今攒下的,再加上作坊这几个月的收益,应当够爹爹往返和京中初期的用度。只要能被选中,后续便有报酬。”
她条理清晰的分析,驱散了父母心头的迷雾和担忧。苏秉忠眼中渐渐燃起斗志:“好!我去!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辜负了翰章争取来的机会,不能丢了苏家的脸!”
消息很快在相熟的乡邻间传开,清泉镇再次轰动。苏木匠竟被工部的大人看中,可能要去给皇家干活了!苏家的声望一时无两。
然而,苏墨在欣喜之余,她却犹豫了,父亲赴京,家中便少了顶梁柱。虽然二哥在京城,但备考紧张,恐难时时关照。京中水深,父亲老实木讷,需得有人从旁提点协助。而且,此次机遇也伴随着风险,若做得不好,反而可能惹祸。
她沉吟片刻,对父母道:“爹此次赴京,光靠一人恐有不妥。不如让大师兄陪同前去?他手艺得了爹爹真传,为人也沉稳可靠,既能帮忙打下手,也能互相照应。”
苏秉忠连连点头称是。孙巧莲也觉得此计甚好。
于是,赴京之事便定了下来。苏家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筹集银钱,准备行李工具,苏秉忠更是将毕生技艺倾囊相授于大徒弟,反复叮嘱进京注意事项。
一股新的、充满希望又略带忐忑的气氛,笼罩了苏家小院。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京城之路,就在眼前。
苏秉忠带着大徒弟,怀揣着工部的征召函和全家人的期望,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苏家小院似乎一下子空荡了许多,但生活的节奏并未放缓,反而因着这份遥远的期盼,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干劲。
当家的重任更多地落在了孙巧莲和苏墨肩上。孙巧莲主外,将纺纱作坊和家中田产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性子里的精明算计,如今全用在了正道上,进项竟比苏秉忠在家时也不遑多让。她时常对着账本笑得合不拢嘴,却又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空荡荡的半边床榻默默垂泪,担忧着远行的丈夫。
苏墨则主内,更准确地说,她是这个家无形的“大脑”。她依旧保持着孩童的伪装,却不动声色地引导着一切。
后院的棉苗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顽强地生长着。她严格按照那份种植要领操作,遇到问题便想方设法查阅农书,或向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自然是以“好奇”、“做梦梦到”为借口)。她详细记录着棉株的株高、叶数、是否有虫害,为来年可能的大规模种植积累着宝贵的经验。
纺纱作坊里,她“偶然”发现某个纺锤的形状稍微改动一下,纺出的纱线会更均匀,便“兴高采烈”地拿去给母亲看。孙巧莲试过后,发现果然如此,效率又有微升,对女儿的“好运道”更是深信不疑。苏墨又“觉得”织布时如果能更好地控制经线的张力,布面会更平整,苏秉忠离家前留下的几件小巧工具派上了用场,被她“胡乱”组合尝试,竟真有所改善。
这些点点滴滴的技术革新,看似微不足道,却如同溪流汇海,让苏家的作坊在竞争中日渐脱颖而出。苏墨深知,在父亲和二哥真正站稳脚跟之前,夯实家中的经济基础至关重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苏翰章并未因父亲的到来而打乱备考节奏。他将父亲安顿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一处清净客栈,每日依旧埋首苦读。但他也深知,科举并非仅靠文章,人脉与名声同样重要。
他利用那位致仕京官老大人的引荐,顺利让父亲见到了工部的那位官员。苏秉忠老实巴交,但手艺扎实,带来的几件微缩模型和详尽的图纸,让那位见多识广的工部官员也眼前一亮,当即允他参与苑囿一处亭阁的修缮考校。
苏秉忠如履薄冰,带着徒弟吃住在工地,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活计上,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甚至超出了官员的要求。他的扎实肯干和精湛技艺,很快赢得了工部小吏和一同工作的工匠们的尊重。
苏翰章则在学习之余,开始有选择地参加一些同科学子组织的文会诗社。他冷峻沉稳的气质、言之有物的策论见解,以及那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快吸引了一些真正有才学、有志向的同窗的注意。
他结识了一位出身寒微却才华横溢的江南才子,两人常在一起切磋学问,针砭时弊;也与一位家风清正、性情爽朗的北方士子交好,此人家族在地方颇有名望,消息灵通。他们不谈风月,不媚权贵,只论国事文章,彼此砥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充满潜力的清流圈子。
偶尔,他也会陪同父亲,以请教工艺为名,拜访那位致仕的老大人。老大人在家含饴弄孙,见到勤奋好学的年轻后生和手艺精湛的老匠人,也乐于指点一二。在这些交往中,苏翰章不仅拓展了见闻,更隐隐接触到了一些朝堂动向和官员之间的微妙关系,眼界大为开阔。
他虽依旧清贫,但举人身份和逐渐显露的才华,已让他不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乡下学子。他甚至在一次某位权重王爷府上举办的、允许寒门学子参与的诗会上,因一首咏物言志的诗作,得了王爷几句随口称赞,虽未直接带来什么好处,却也让他的名字在特定圈子里稍稍流传。
苏翰章谨记妹妹的话,深知权势的重要性。但他更明白,唯有自身立得住,才能真正赢得尊重,才能建立起有价值的人脉。他不急于攀附,只稳扎稳打,如同春雨润物,悄然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
清泉镇与京城,相隔遥远,却气息相通。
苏墨时常能收到二哥寄来的家书。信中除了报平安,更多是讲述京中见闻、学业进展,以及父亲工程的点点滴滴,偶尔也会隐晦地提及结识了哪些人物,听到了哪些风声。苏墨则回信讲述家中情况,棉苗长势,作坊改进,并将自己对时局、对家业的一些思考,用孩童能理解的语言“请教”哥哥。
兄妹二人通过书信,交换着信息,互相支撑,仿佛从未分离。
这一日,苏墨收到二哥一封特别的信。信中提及,他在一次文会上,偶遇了一位姓萧的公子,似是军中将领子弟,言谈间对其兄长征战北境颇多担忧,亦对朝中某些拖延粮饷的官员颇有微词。苏翰章只是倾听,并未多言,但觉此或是一个信号。
苏墨握着信纸,心跳微微加速。萧家……终于又有消息了么?那枚玉佩,或许很快就不再是沉睡的石头。
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父亲和哥哥在京城的奋斗,姐姐在刘府的隐忍,家中产业的点滴积累,以及那远方的战局……一切都在流动,在变化。
而她,需要让苏家在这变化的浪潮中,走得更稳,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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