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老洋房的第三天,我发现了温婉的一个习惯。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我因为赶项目通宵加班,正打算去厨房冲杯咖啡提神。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经在花园里忙碌。
温婉戴着一顶宽边草帽,手持修剪刀,正在仔细地打理一丛月季。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不是在修剪植物,而是在为它们梳理发丝。偶尔她会停下来,用手指轻轻抚摸花瓣,那神情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我站在窗前,咖啡杯在手中渐渐变凉,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从那以后,我刻意调整了作息。不再熬夜到凌晨,而是晚上十一点入睡,早晨六点起床。就为了能在厨房她从花园回来的那一刻。
早啊,温婉。第七天的早晨,我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打招呼。
她正站在水池边洗手,水滴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落。听到我的声音,她明显怔了一下,水龙头都忘了关。
她很快恢复平静,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手,你今天起得很早。
嗯,发现早睡早起也不错。我没好意思说真正的原因,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咖啡杯。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杯子上:少喝点咖啡,对胃不好。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心头一热:那你一般喝什么?
花茶。她指了指窗台上的几个玻璃罐,自己晒的,要试试吗?
就这样,我们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她告诉我哪种花茶安神,哪种适合午后提神,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什么秘密。我注意到她说到喜欢的事物时,眼睛会微微发亮,像暗夜中突然被点亮的星。
那天之后,我们的互动多了起来。有时是在厨房,有时是在楼梯转角。对话从最初的天气、花园,慢慢扩展到书籍、音乐。我发现她知识渊博得惊人,从古典文学到现代科技都能聊上几句,却又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
周五晚上,公司临时有个bug需要紧急修复。等我忙完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老洋房静悄悄的,只有门厅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我提着刚买来的咖啡轻手轻脚地上楼,突然听到一阵钢琴声从三楼飘下来。是德彪西的《月光》,弹得不算特别熟练,但感情充沛得让人心颤。每个音符都像是浸满了思念,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聆听。音乐突然中断,然后又从头开始,似乎弹奏者对某个小节不满意。这样反复了几次,我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小腿发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楼梯上站了将近二十分钟。
想换个姿势时,手中的咖啡杯不慎碰到了栏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乐戛然而止。
我暗叫不好,慌乱中杯子竟然脱手而出,顺着楼梯滚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惊人的声响。
三楼的门开了。
我僵在原地,看着温婉快步走下楼来。她穿着一条浅紫色的睡裙,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你没事吧?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
没、没事。我尴尬地弯腰捡起杯子,抱歉,这么晚了还吵到你。
我在练琴,本来就没睡。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你刚下班?
嗯,有个紧急bug要修。我挠挠头,你弹得真好。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只是随便弹弹。很久没练,手都生了。
我们站在楼梯上,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分界线。她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些许松香——应该是弹琴时用的。
你继续弹吧,我不打扰了。我小声说。
她摇摇头:太晚了,不弹了,邻居会有意见。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喜欢听钢琴?
说不上多懂,但你的演奏...很打动人。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在月光下,我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我搬来后看到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晚安,许忆。她转身往楼上走,睡裙下摆轻轻摆动,像一片飘落的紫藤花瓣。
晚安,温婉。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回过神来,我赶紧收拾弄脏的楼梯。
周一上班时,我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调试代码时走了神,差点把测试环境的数据库清空。
许忆,你最近什么情况?同事林姐敲了敲我的工位隔板,魂不守舍的,该不是谈恋爱了吧?
哪有,就是没睡好。我赶紧低头检查代码。
林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提醒你啊,公司虽然不禁止办公室恋情,但同一个项目组的要是谈恋爱,其中一个就得调岗。你知道的吧?
真没有。我哭笑不得,我接触过的办公室雌性生物都仅限于你和前台小妹。
那就好。林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过你这样子,确实像极了当年我老公追我时的德行。整天心不在焉的,动不动就傻笑。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吗?
林姐哈哈大笑,引来周围同事的侧目。她赶紧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冲我眨眨眼:看来是真有情况。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别瞎猜了。我转回电脑前,却发现自己又在想温婉弹琴时的样子。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一家唱片店。在古典乐区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鲁宾斯坦演奏的《月光》。结账时,看到柜台旁边摆着小巧的音乐盒,打开是一段简单的《致爱丽丝》。
这个也要。我指了指音乐盒。
回到家,温婉不在。我犹豫了一会儿,把唱片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留了张字条:谢谢那晚的月光。——许忆
音乐盒我带回了自己房间,放在书桌上。按下开关,清脆的音符流淌而出,虽然简单,却让这个临时住所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晚上十点,我听到楼下有动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从楼梯缝隙看到温婉正站在茶几前,手里拿着那张唱片。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然后小心地把唱片放进唱机,放下唱针。
熟悉的《月光》在屋子里缓缓流淌。我悄悄退回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书桌上的音乐盒还在叮叮咚咚地响着,与楼下的钢琴声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那一晚,我梦见自己在月光下的花园里,看到温婉穿着一袭白裙在弹钢琴。当我走近时,她抬起头,对我伸出手,说:你来了。
喜欢致不再相信爱情的你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致不再相信爱情的你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