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迟来的坦诚
自那日带着孩子们入宫探望后，宇文渊似乎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探望变得频繁起来。
这日，宇文渊再次带着烈儿和雪儿入宫。孩子们在庭院中由乳母陪着玩耍，织玥与宇文渊则坐在亭中。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的暖意和花香。
宇文渊的目光落在织玥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拓跋野的血脉，他的眼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郑重：
“待你生产后，我便向陛下请旨，迎你回府。烈儿和雪儿，也需要母亲在身边。”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仿佛织玥本就是他的所有物，只是暂时寄居宫中。
织玥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眼帘，看向宇文渊，那双清澈的黑眸里，不再是往日的茫然或忧郁，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嘲弄。
“回府？”她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回哪个府？靖王府吗？以什么身份回去呢，靖王殿下？”
她的语气平和，却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那个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谎言。
宇文渊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迎上织玥的目光，试图从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的犹豫或试探，但他只看到了了然与平静。
“自然是……以本王王妃的身份。”他维持着镇定，但声音里那一丝微不可闻的滞涩，没能逃过织玥的耳朵。
织玥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他那双冰蓝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道：“是吗？我们……真的是夫妻吗？宇文渊，你看着我，老实告诉我，在北境之前，在你将我带回靖王府，告诉我你是我夫君之前……我们，可曾拜过天地？可曾有过名分？”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宇文渊耳边。
他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冰蓝眼眸，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谎言在织玥那洞悉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在亭中蔓延。只有远处孩子们嬉笑的声音隐约传来。
良久，宇文渊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带着一种卸下伪装后的沙哑与艰涩：“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是承认。
织玥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宇文渊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情绪，有被揭穿的狼狈，有深藏的痛楚，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是，我骗了你。那时你失了记忆，我……我私心作祟，只想将你留在身边。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你，不让慕容枭和拓跋野找到你……但我知道，这更多的是我的贪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锁着织玥，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剖白给她看：“我不后悔，阿玥。即便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我后悔的，只是没有更早遇见你，没有在你还是李织玥时，就将你纳入羽翼之下，让你不必经历那些风雨飘摇。”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深情：“我知道，我手段不算光明，配不上你的纯净。但阿玥，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在宫宴上，面纱滑落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合该被捧在掌心，享尽世间所有的繁华与美好。你这般绝色，这般独特，不该被囚禁在深宫，也不该被放逐于苦寒之地。”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紧紧握成了拳，指节泛白：“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信我。无论你最终选择谁，无论你身在何处，我宇文渊，永远是你最后的退路，最坚固的后盾。只要我还活着，这大燕境内，便无人能真正强迫你做你不愿之事。慕容枭不能，拓跋野……更不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白心迹，褪去了所有清冷的外壳，露出了内里深藏的、几乎有些笨拙却无比炽热的真情。那冰封的外表下，竟是如此汹涌的烈火。
织玥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痛楚，听着他这番不算动听却字字砸在心上的话语，心中并非毫无波澜。她想起了在靖王府时，他看似冷漠实则细致的照顾，想起了他夜夜拥她入眠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暖。
这个男人，用谎言开始，却似乎投入了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真情。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端起茶杯，目光望向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孩子们……很喜欢你府上的糕点。”
她没有回应他的告白，也没有追究他的欺骗，只是将话题引回了孩子身上。
但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让宇文渊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她没有立刻斥责他，没有将他推得更远……这已是意外之喜。
他看着她恬静的侧脸，眼里重新凝聚起深沉的光芒。
“嗯，我下次多带些来。”他低声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重新燃起的希望。
宇文渊这份深沉而执着的爱，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泥沼，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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