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稠的。
郭宇穿行在城西一片与“翠湖苑”截然不同的区域。这里是老城区与新开发区的夹缝，遗留着大片等待拆迁的低矮棚户、混乱的城中村，以及一些依托于此生存的、见不得光的行当。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劣质煤烟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绝望的气息。
按照张浩记忆碎片中模糊的指向和网络上那些语焉不详的线索，“泥鳅”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这一带。一个专门为林氏集团处理脏钱、打探消息、偶尔也干些敲诈勒索勾当的地头蛇。
望气术全力运转。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大部分棚户区上空笼罩着灰败、贫瘠的灰白色气息，如同垂死的病人。但在这些灰白之中，又夹杂着几缕尖锐的贪婪（亮黄色）、躁动的暴力（暗红色）、以及病态的欲望（粉紫色），如同污水里翻腾的油腻泡沫。
他在寻找那股独特的、狡黠油滑如泥鳅的灰色气息。
脚步放得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他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迷宫般的狭窄巷道里穿梭，避开堆积的垃圾、偶尔窜出的野狗，以及那些蜷缩在角落、用麻木或警惕眼神打量他的流浪汉。
他的感知被放大，能听到两侧薄薄墙板后传来的鼾声、梦呓、夫妻的争吵，甚至能隐约“闻”到某些门窗后散发出的、违禁药品的甜腻气味。这片区域的“气”太过浑浊、负面，让他丹田内的宝瓶虚影都似乎运转得缓慢了一些，自发地散发出微光，过滤着这些侵蚀心神的污秽。
“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厌弃响起：“污秽之地，灵机尽毁。久留于此，于修行无益，徒增业障。”
郭宇默然。他何尝不知？但他需要信息，需要撬动林天明这个庞然大物的第一个支点。
忽然，他脚步一顿。
在前方一个丁字路口的拐角，一股熟悉的、狡黠油滑的灰色气息如同投入脏水中的一滴油，虽然微弱，却异常鲜明地混在周围杂乱的气场中！
找到了！
他收敛全身气息，如同壁虎般贴墙靠近。拐角另一侧，是一家连招牌都没有，只亮着一盏昏黄灯泡的杂货铺。门脸破旧，货架上落满灰尘，摆着些过期的饮料和劣质香烟，看起来半死不活。
但在望气术下，这杂货铺内部却隐隐透出一股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能量波动，似乎是某种安保措施。而那股“泥鳅”气息，正从店铺后方传来。
郭宇没有贸然进入。他绕到杂货铺侧面，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布满铁锈的后门，旁边堆着空纸箱。后门上方，一个伪装成破旧电线的摄像头，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涟漪。
他沉吟片刻，没有去破坏摄像头。打草惊蛇并非上策。
他退到对面一栋废弃平房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等待。体内能量缓缓流转，滋养着因为一夜奔忙而略有损耗的精神，同时，他将一部分意识沉入丹田，尝试更清晰地沟通那宝瓶虚影。
他想知道，这宝瓶除了淬炼能量、净化污秽，是否还有其他妙用？比如……探查？
他集中精神，将一缕细微的神念，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缓缓旋转的瓶状符文。
嗡——
瓶身似乎轻微震颤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着杂货铺的方向扩散开去。
这波纹并非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信息感知的涟漪。
刹那间，郭宇的“视野”变了。
他依旧闭着眼，但杂货铺内部的景象，却如同黑白素描般，模糊地呈现在他脑海中！
他“看”到了柜台后面打盹的、气息普通的老头（伪装）。
“看”到了货架后面一道隐蔽的、需要指纹识别的金属门。
“看”到了门后向下延伸的楼梯，以及楼梯尽头，一个灯火通明、摆放着数台高性能电脑和监控屏幕的地下室！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亮、正叼着烟，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的中年男人，赫然出现在他“感知”的中心！正是那股“泥鳅”气息的源头！
而在房间的保险柜里，以及“泥鳅”随身携带的一个特制U盘里，他感知到了几团凝聚着强烈信息波动的能量团！那里面，必然存储着大量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就是宝瓶的能力？！隔空感知，甚至能穿透一定的物理阻碍，直接“看到”能量和信息聚集点？！
郭宇心中剧震，连忙收敛神念。这种感知消耗极大，就这么几秒钟，他感觉精神力如同开闸放水般流逝了一小半，头脑传来阵阵眩晕。
“哼，窥探方圆，不过小道。待瓶身修复，神游太虚亦非难事。”“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但也透着一丝虚弱，显然刚才的探查对他这缕残魂也是负担。
但足够了！
郭宇睁开眼，眼神锐利。他已经掌握了“泥鳅”的准确位置和内部的安防情况。
硬闯？下面的安保不弱，而且动静太大。
他需要一个更巧妙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了杂货铺门口那个打盹的老头，以及旁边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穿着外卖员制服的小伙子身上。
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疑，然后迈步走向杂货铺。
“老板，买包烟。” 他声音平和，带着一丝疲惫，像个普通的夜班工人。
打盹的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指了指货架：“自己拿，最便宜的十五。”
郭宇走过去，假装挑选香烟，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柜台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地下警报系统的按钮。
就在他拿起一包烟，转身递钱的瞬间——
他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香烟和几张零钱“啪”地掉在地上，正好滚落到柜台下面，靠近那个警报按钮的位置。
“哎呀！不好意思！” 郭宇连忙弯腰去捡。
老头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就在郭宇弯腰的刹那，他并指如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指尖一缕极其凝聚的能量如同细针，精准地在那警报线路的一个脆弱节点上轻轻一刺！
能量微吐，没有破坏外表，却让内部的电路瞬间过载短路，但又巧妙地控制在不会立刻引发备用警报的临界点。这个过程，在普通人看来，不过是他弯腰捡东西时手臂无意间的晃动。
“晦气！” 郭宇捡起烟和钱，嘟囔着拍了拍灰，将钱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钱，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又缩回去打盹了。
郭宇拿着烟，走出杂货铺，却没有离开，而是拐进了旁边的巷子，再次隐匿起来。
他耐心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杂货铺后门打开，那个瘦小的“泥鳅”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万用表。
“妈的，破线路又出问题了！老东西看个门都看不好！” 他一边抱怨，一边检查着门框上方的摄像头线路。
就是现在！
后门洞开，内部的安保因为主人短暂离开而出现了一丝空隙！
郭宇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速度快到极致！在“泥鳅”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对方身后，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并指如剑，蕴含着强大催眠和精神震慑能量的指尖，重重点在他的颈后大椎穴上！
“唔！”
“泥鳅”眼睛猛地凸出，身体剧烈一颤，随即软软地瘫倒下去，意识瞬间被剥夺。
郭宇一把捞住他，如同拖一条死狗，迅速将他拖回那间地下密室，反手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无声无息。
密室里，电脑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是未完成的资金流向图和几条加密的通讯记录。
郭宇将昏迷的“泥鳅”扔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那些屏幕前，看着上面滚动的、关乎林氏集团阴暗面的数据，眼神冰冷。
现在，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翻阅”这里的秘密，以及……这位“泥鳅”先生脑子里的所有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能量再次萦绕，对准了“泥鳅”的眉心。
这一次，他更加熟练，也更加……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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