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白清漪的声音在死寂的殿中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那滔天的指控与她无关,又似是历经狂风暴雨后,湖面泛起的那一抹波澜不惊。
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探寻到最深处的秘密,她微微颔首,声音威严而沉稳:“讲。”
白清漪并未立刻辩解,反而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举着耳坠的春桃。此刻的春桃,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与紧张,却仍强装镇定。白清漪语气平和得令人心惊,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春桃姑娘,你方才说,这耳坠是你今日整理语常在妆奁时,在底层夹缝中无意发现的?”
春桃被她问得一怔,仿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短暂地失了神。随即,她梗着脖子,声音略带颤抖却强自镇定道:“是……是的!”
“哦?”白清漪微微挑眉,那挑眉的动作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却暗藏着无尽的波澜。她接着说道:“语常在的妆奁,想必是每日都由你或专人打理,如此精心照料之下,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这‘夹缝’中的异物?且这耳坠样式普通,宫中许多宫女皆有类似之物,你又是如何一眼便认出,这定是云雀之物?甚至……连上面沾染的是何污秽,都如此笃定,立刻便请了尚药局的人查验?”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射出,条理清晰,直指要害。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春桃的内心。是啊,为何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考评当日发现?又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指认物主和污秽种类?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春桃脸色微变,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如同一张白纸。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四处寻找着逃避的方向。她强自镇定道:“奴婢……奴婢也是偶然才注意到那夹缝!至于认出是云雀的……是因为……因为前几日奴婢曾见云雀戴过这对耳坠,有一边松了,她还抱怨过!至于污秽……那气味形状,稍有经验的宫人都能看出……”
“是吗?”白清漪打断她,目光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锐利而明亮。她转向皇后,屈膝行礼,动作优雅而从容,声音带着一丝坚定:“皇后娘娘,既然春桃姑娘提及‘气味形状’,可否请尚药局的嬷嬷再次上前,仔细查验此物?清漪愚见,经血离体后,气味、色泽随时间推移变化极大,或许能由此推断出此物被放入妆奁的大致时间。”
皇后沉吟片刻,那片刻的沉默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最终,她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威严:“准。”
一位年长的尚药局嬷嬷上前,她的步伐沉稳而有序,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她接过那耳坠,如同接过一件珍贵的宝物,仔细嗅闻、观察,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探寻着世间最神秘的奥秘。她又用银针蘸取少许残留物细看,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她才回禀道:“回娘娘,此物上沾染的……确系女子经血无疑。观其色泽暗沉,已然干涸发硬,气味也极淡,依老奴看,离体至少已有五到七日。”
五到七日!这短短的几个字,如同重磅炸弹,在殿内炸开。众人皆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清漪心中冷笑,那冷笑如同寒夜中的冷风,让人不寒而栗。她立刻抓住关键,再次看向春桃,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冬里的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春桃!你口口声声说今日才发现此物!但嬷嬷查验,此污秽离体至少五到七日!这意味着,此物被放入妆奁,至少已有五到七日之久!语常在的妆奁每日打理,为何这么久都未曾发现?是你玩忽职守,还是……你根本早就知情,甚至,此物就是你亲手放入,只待今日才故意‘发现’,用来构陷于我!”
“你……你血口喷人!”春桃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吓得一哆嗦,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张白纸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她下意识地辩解道,“不是的!我……我不知道它在那里放了多久!可能……可能是之前没注意……”
“没注意?”白清漪步步紧逼,她的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热而坚定。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气势逼人,“语常在身份尊贵,她的妆奁内存放的都是贵重首饰,每日打理岂会不仔细检查每个角落?一个‘没注意’便能解释得通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撒谎!此物根本就是你今日才偷偷放入,伪造证据!”
“我没有!”春桃彻底慌了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野兽。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别人放的!对!一定是别人趁我不注意放的!”
“别人?”白清漪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是谁?何时?何地?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信口雌黄,攀诬他人!按照宫规,该当何罪!”
她一声比一声高,气势如虹,将春桃逼得节节败退,冷汗直流。春桃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几乎瘫软在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殿内众人皆被这反转惊得目瞪口呆。方才还看似铁证如山的局面,竟被白清漪三言两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那缺口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亮了真相的方向。
贤妃脸色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不甘,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发动攻击。德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讶异如同夜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短暂而明亮。皇后的目光则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无法捉摸她的心思。
“皇后娘娘!”白清漪不再理会瘫软的春桃,转向皇后,深深叩首,那叩首的动作如同虔诚的信徒在向神灵祈祷。她的声音带着悲愤与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诉出来,“此事分明是有人精心设计,意图以巫蛊厌胜之罪置奴婢于死地!不仅构陷奴婢,更玷污语常在清誉,其心可诛!奴婢人微言轻,遭此不白之冤,百口莫辩!但求娘娘明察秋毫,还奴婢一个清白,亦揪出那幕后真凶,肃清宫闱!”
她将事情的性质拔高到了“玷污语常在清誉”、“肃清宫闱”的层面,直接将解语也拉下了水——你的宫女办事不力,让你的妆奁被人放入污秽之物,你也有失察之责!若继续追究下去,谁也讨不了好!
果然,一直沉默的语常在解语,此刻不得不起身,跪倒在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片在风中飘零的树叶。她泫然欲泣,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皇后娘娘,臣妾管教无方,致使宫人疏忽,竟让妆奁中混入此等污秽之物,惊扰凤驾,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敢对天发誓,绝不知情,更未曾指使任何人构陷白秀女!请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她将自己摘得干净,将所有责任推给了“疏忽”的春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仿佛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在向世人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皇后看着殿下跪倒的几人,神色变幻不定。她的眼神如同闪烁的星辰,在思考着什么。她如何看不出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牵扯到贤妃(方才的质疑)、语常在以及白秀女,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束缚。
良久,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春桃办事不力,疏忽职守,攀诬他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贬入浣衣局为奴。语常在御下不严,罚俸三月,闭门思过半月。”
她先处理了明面上的人,却并未深究幕后。她的声音如同寒夜中的钟声,在殿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白秀女……”皇后的目光落在白清漪身上,那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带着一丝安抚,“你受委屈了。此事既已查明与你无关,便起来吧。考评照旧。”
轻描淡写,便将这场险些酿成大祸的风波揭过。既安抚了白清漪,也维护了后宫表面的“和睦”,更避免了深入追究可能引发的更大动荡。皇后不愧是皇后,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蕴含着深意,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步步为营。
白清漪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这就是后宫,真相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衡与稳定。在这看似繁华的背后,隐藏着无数的阴谋和算计,每一个人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被命运摆弄着。
“谢皇后娘娘恩典。”她叩首谢恩,缓缓站起身。背脊依旧挺直,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傲立在风雨中。只是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颤抖如同她内心深处的波澜,无法平静。
绝地反击,她赢了这一局,洗刷了污名。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在这黑暗的后宫中闯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但也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与解语、乃至其背后的势力,再无转圜余地。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必将想尽一切办法将她除掉。
考评,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已不在此处,他们的目光不时地瞟向白清漪和解语,仿佛在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时平息。那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涌动,随时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而白清漪知道,更猛烈的风雨,还在后头。她今日展现出的锋芒与机智,恐怕会让某些人,更加寝食难安。他们就像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时刻准备着扑向她,将她撕成碎片。
走出坤宁宫时,夏日阳光刺眼。那阳光如同无数把利剑,刺痛着她的眼睛。白清漪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灼人的热度。那热度仿佛是她内心的火焰,燃烧着她对未来的渴望和对敌人的仇恨。
路,还很长。而她,已无路可退。她只能勇敢地向前走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要义无反顾。因为她知道,只有不断前行,才能在这黑暗的后宫中生存下去,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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