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也不能硬闯。”杜衡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冷静，
“王班长，你车上有没有备用的撬棍、钢丝绳？哪怕结实的麻绳也行。”
“有！撬棍有！钢丝绳……有一小捆，不知道够不够长。”王铁柱虽然不解，但立刻回答。
“去拿过来。另外，车后厢有没有空油桶或者特别重、能固定的东西？”
“空油桶没有……重东西……有几箱备用的汽车零件，铸铁的，死沉！”
“好！”
杜衡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把撬棍和钢丝绳拿来，再搬一箱最重的零件下来。快！”
王铁柱虽然满肚子疑问，但对团长的命令执行得毫不含糊，转身就跑回卡车。
杜衡则再次仔细观察路面。
塌方体靠山，占用了约三分之一路面，靠近山谷一侧的路面虽然也有浮土，但路基看起来还算坚实。
关键是，塌方堆的边缘，有几块较大的岩石起到了部分支撑作用，如果利用得好……
很快，王铁柱扛着撬棍、抱着钢丝绳和一箱沉重的零件，呼哧带喘地跑了回来。
杜衡迅速布置：“王班长，你用撬棍，把这几块关键的大石头尽量往山体方向挪，加固一下塌方堆的根部，防止二次滑塌。
动作要快，但要稳。”
“明白！”王铁柱应声，抡起撬棍就干了起来，铁与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杜衡自己则捡起钢丝绳，这绳子不算很长，但足够坚韧。
他快速将钢丝绳的一端牢牢系在那箱沉重的铸铁零件上，打了个死结。
然后，他拖着绳子的另一端，走到卡车后面。
“王班长，搭把手！”他喊道。
王铁柱放下撬棍跑过来。
两人合力，将那个系着钢丝绳的零件箱，推到靠近山谷路肩、恰好避开塌方堆最松散部分的位置。
杜衡仔细调整着箱子的角度和位置，让它的一部分重量压在相对坚实的路肩上。
“团长，您这是要……”王铁柱似乎有点明白了。
“做个临时锚点。”
杜衡言简意赅，将钢丝绳的另一端在卡车尾部一个坚固的挂钩上绕了几圈，死死扣紧，
“待会儿你开车，听我指挥，用最慢的一档，尝试从靠山谷这边挤过去。
这个锚点和钢丝绳，万一那边路基有软化的地方，能给车一点侧向的拉力，防止滑向山谷。
同时，它也能分担一点车重对塌方边缘的压力。”
王铁柱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这法子行！团长，您真神了！”
“别高兴太早，风险很大。”
杜衡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尘土，“我去前面指挥，你听我哨音。
记住，油门一定要稳，方向把死，眼睛别看山谷，就看车头和我指挥的方向！”
“是！”王铁柱肃然应道，跑回驾驶室。
杜衡则走到塌方堆与“干净”路面的交界处，这里空间最窄，也最危险。
他掏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军哨，含在嘴里。
卡车大灯将他挺直的身影投射在乱石和泥土上，拉得很长。
他举起手，用力吹了一声长哨——准备！
王铁柱挂上一档，离合器缓缓松开，卡车发出低吼，开始以比人步行还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沉重的车轮碾过碎石和浮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车身微微倾斜，向着山谷的方向。
杜衡死死盯着卡车的左前轮，那里离塌方堆的边缘最近。
他不断吹出短促的哨音，配合着手势：“左一点……回正……慢！慢！好，稳住……”
卡车如同在刀锋上跳舞，一寸一寸地向前蹭。
钢丝绳逐渐绷紧，发出细微的“铮铮”声。
那箱沉重的零件在路肩上摩擦着，死死拖拽着，成为一道脆弱的保险。
就在卡车前半截快要通过最窄处时，左后轮压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车身猛地一歪！
“稳住方向！别慌！加油！加一点点！”杜衡的哨音和吼声同时响起，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
王铁柱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把住方向盘，按照杜衡的指令，极其轻微地给了一点油。
卡车低吼着，挣扎着，左后轮在石头上空转了一下，碾了过去！
车身剧烈晃动，但终于没有继续侧滑。
“继续！走！走！”杜衡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
卡车后半截也终于艰难地挪过了危险区域。
当整个车身完全脱离塌方影响范围，驶上前方坚实的路面时，王铁柱才敢缓缓停下，拉上手刹。
两人身上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杜衡快步走回驾驶室一侧，王铁柱跳下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和如释重负。
“团长，多亏了您！不然今晚就得困死在这儿了！”王铁柱心有余悸。
“赶紧上路！”
杜衡没有时间感慨，他看了一眼手表，就这么一折腾，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的心再次被焦灼的火焰吞噬，“时间更紧了！”
两人迅速解下钢丝绳，将零件箱搬回车上，虽然过程又费了些力气，不敢有丝毫耽搁，重新发动卡车。
引擎再次轰鸣起来，卡车冲入更深的夜色。
车灯的光芒似乎都因为刚才的惊险而显得更加迫切。
杜衡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刚才的高度紧张中平复下来。
耽搁的时间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寄望于后面的路程一切顺利。
蓁蓁，爷爷……再坚持一下，我离你们又近了一些。
王铁柱更是把车速提到了在这路况下所能承受的极限，粗糙的手掌把方向盘握得死紧，额头上还残留着刚才惊险时分沁出的冷汗。
车窗外，荒凉的山影连绵倒退，偶尔经过一两个沉睡的村庄，只有零星几点灯火，旋即又被抛入无边的黑暗。
时间在颠簸与引擎的嘶吼中飞速流逝，杜衡腕表上的指针无情地划过一格又一格。
每一下轻微的“咔嗒”声，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凌晨时分，卡车终于驶出了山区，进入相对平坦的平原地带。
路况好了许多，车速得以进一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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