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的成功，并未带来预期的轻松。那辆灰色快递车将秋菸冉载离龙渊大厦的漩涡中心，安置在文楮墨安排的、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静谧高档社区内的绝对安全屋。这里环境优雅，安保严密，与龙渊大厦的喧嚣压抑判若两个世界。然而，无论是身处风暴眼的秋菸冉，还是远在顶层运筹帷幄的文楮墨，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正面冲突都更加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正如同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
异常的平静：死水下的暗礁
“冉秋淑”的离职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物业公司人事部门几乎没有多问一句，就像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人员流动，快速结清了微薄的薪水，注销了工牌。公司内部，关于“保洁阿姨不堪压力辞职”的零星议论，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漾开了几圈微小的涟漪，便迅速平息，仿佛从未发生过。方既朔方面，更是没有任何后续动作，没有追查，没有质疑，甚至连赵主管都似乎偃旗息鼓，不再像之前那样上蹿下跳。
这种平静，太不寻常了。它不像风暴过后的平息，更像猛兽捕猎前的匍匐，带着一种计算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方既朔绝非善罢甘休之人，他的沉默，只可能意味着两种极端：要么，他相信了“不堪压力离职”的说辞，认为威胁已随“冉阿姨”的消失而解除，从而放松了警惕；要么，他看穿了这场“金蝉脱壳”，并判断出对手的撤离意味着第一阶段情报搜集的结束，接下来，将是更高级别、也更危险的较量，他正在重新评估威胁，调整策略，策划一次足以一击致命的精准打击。无论是哪种可能，这潭死水之下，都必然隐藏着足以掀翻船只的暗礁。
秋菸冉的警觉：直觉的警报
安全屋内，秋菸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的人工湖，眉头微蹙。身体脱离了危险环境，但大脑的弦却绷得更紧。这种过度的平静，像细密的丝线，缠绕着她的神经，带来一种强烈的不安。
“太安静了，”她转过身，对坐在沙发上凝神查看平板电脑的文楮墨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方既朔的反应不合逻辑。以他的多疑和狠辣，就算相信我是主动离职，也一定会深挖我的背景，至少会在我租住的房子周围布控监视。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像……就像我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她走到文楮墨身边，指尖点着屏幕上龙渊大厦的实时监控画面（文楮墨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你看，连赵富贵都老实了。这不符合他们一贯赶尽杀绝的风格。我怀疑，他们不是在放松，而是在准备更大的动作。也许，他们在等我们下一步行动，或者……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布一个更大的局。”
文楮墨的决策：主动出击的利剑
文楮墨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与秋菸冉担忧的眼神交汇。他何尝没有同样的疑虑？作为掌控全局的棋手，他比秋菸冉更能感受到这平静背后蕴含的恐怖能量。等待，或许是稳妥的，但更可能错失良机，陷入被动。方既朔就像一条潜伏在深水下的毒蛇，沉默越久，发动攻击时就越发致命。
“我们不能等。”文楮墨的声音低沉而决绝，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城市地图前，目光锁定龙渊大厦的位置，“被动防御，只会给他更多时间编织罗网。这异常的平静，或许正是他判断我们不敢再动、意图巩固防线或准备反击的信号。这也是他心理上可能最松懈的时候——如果他真的认为威胁已随‘冉阿姨’消失的话。”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秋菸冉：“我们需要决定性证据，能直接将方既朔钉死的证据。常规的商业调查和内部举报，已经动不了他的根基。必须拿到他进行利益输送、甚至更严重经济犯罪的原始文件或电子痕迹。这些东西，一定存在，最可能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室，或者他绝对亲信（比如那个钱财务总监）的电脑和保险柜。”
高风险计划：潜入死地的豪赌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文楮墨脑中迅速成形。
“周末，深夜。”他语速加快，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方既朔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周六晚上会去郊区私人会所应酬，通常凌晨才归。那是大厦人员最稀少、安保相对最松懈的时候。”
“我会动用最高权限，以‘系统夜间压力测试’为名，在凌晨12点至1点这个时间段，对大厦核心区域（包括方既朔办公室所在楼层）的监控系统，进行一次短暂的、局部的数据循环覆盖。时间窗口极短，可能只有20分钟。监控画面会显示为重复前一分钟的静态图像，但系统日志不会有异常记录。”
“菸冉，”他紧紧握住秋菸冉的手，眼神中既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更有深沉的担忧与托付，“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你需要再次潜入，目标明确：方既朔的办公室，重点是他的电脑、加密硬盘、以及书柜和保险柜可能隐藏的物理文件。如果无法进入他的办公室，次选目标是钱总监的办公区。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所需的工具和身份伪装，并安排最精锐的小组在外围接应。但里面，只能靠你自己。”
计划的风险不言而喻。这是在对方巢穴的核心区域进行手术刀式的精确打击，任何细微的差错——一个意外的巡逻保安、一个未预料到的生物识别锁、一个隐藏的移动摄像头——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秋菸冉迎上文楮墨的目光，没有一丝犹豫。长时间的潜伏生涯，早已将她的神经锤炼得如同淬火钢。恐惧依然存在，但已被更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倒。她清楚，这步棋虽险，却是打破僵局、将方既朔绳之以法的唯一捷径。
“我明白。”她声音平静，眼神清澈而坚定，“告诉我具体时间和路线。”
夜幕低垂，安全屋内灯火通明，两人伏案疾书，细化着每一个步骤，推演着每一种可能。城市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无人知晓，一场关乎巨额财富、企业命运乃至数人生命的终极潜入，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令人心脏蜷缩，而那撕裂夜幕的雷霆，即将在至暗的时刻，悍然劈落。
（第7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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