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轿车驶入那处门岗森严的院落，最终在一栋古朴幽静的二层小楼前停下。秘书率先下车，为李振华和赵德明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规范却毫无温度。
楼内的装修简洁庄重，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淡淡墨水的味道，脚步声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回响，更衬出环境的静谧。秘书将他们引至一间会客室，示意他们稍等，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会客室里只有几张简朴的沙发和一张茶几，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赵德明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想掏烟，又意识到场合不对，硬生生忍住了。李振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地图上蜿蜒的国境线，心中那份关于“商业航天”的蓝图愈发清晰。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秘书推开门，一位穿着普通灰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身材清瘦，面容和善，但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却仿佛能洞察人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严。
赵德明立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恭敬地喊道：“宋老！”
李振华也立刻起身，心中凛然。他认出来了，这位正是曾在内部资料上见过的、在科技界德高望重的宋老！没想到要见他的，竟然是这位级别高得吓人的泰斗！
宋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秘书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守在外面。
“德明同志，你们813所最近，很热闹啊。”宋老开口了，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但第一句话就直指核心。
赵德明额头瞬间见汗，连忙欠身道：“宋老，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宋老轻轻笑了一下，目光却转向了李振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我看不全是麻烦嘛。至少，你们搞来了五万块钱，解决了燃眉之急。小伙子，你就是李振华？”
“是的，宋老！我是813所的助理工程师李振华。”李振华赶紧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嗯，年轻，有冲劲。”宋老点了点头，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敲，“说说看吧，你是怎么想到，要在火箭上刷广告的？胆子不小嘛。”
来了！核心的质询！
李振华知道，任何花哨的辩解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都是徒劳的。他深吸一口气，迎向宋老审视的目光，语气诚恳而坦率：
“宋老，说实话，是被逼出来的。所里快揭不开锅了，项目要停摆，人心要散了。我看着大家饿着肚子画图纸，心里难受。理想和荣誉不能当饭吃，但搞科研、造火箭，离不开最基本的物质保障。”
他顿了顿，见宋老没有打断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也逐渐变得坚定：
“我当时就想，我们守着长征火箭这么一块金字招牌，为什么不能把它用活？箭体外壳、整流罩的非关键部位，这些不属于核心机密，但却是绝佳的、独一无二的广告位！用它来换钱，换我们急需的外汇和物资，解决生存问题，这难道不是一种在特定困难时期，更务实、更积极的‘进取’吗？”
“进取？”宋老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你接着说。”
李振华受到鼓励，思路越发清晰，他将自己思考许久的“商业反哺技术”的逻辑和盘托出：
“宋老，我认为，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关键是要划清红线——核心机密，寸土不让；非核心资源，大胆搞活。我们通过商业合作获取的资金，不仅可以解决生存，更可以设立‘技术创新基金’，支持那些有想法但缺经费的预研项目，奖励有贡献的技术骨干！这就像是一个飞轮，商业成功为技术创新提供弹药，技术突破又反过来提升我们商业服务的竞争力和溢价能力，形成良性循环！”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和烟灰缸比划起来：“比如，这次燕舞广告的五万块，如果能拿出一部分作为基金启动资金，或许就能支持某个工程师去验证一个能减轻火箭死重的新结构方案！这个方案成功后，能让我们的火箭多带几公斤载荷，未来在国际商业发射市场上，我们就能更有底气去和欧美公司竞争！到时候，赚回来的就不是几万人民币，而是几十万、几百万美金！我们就能用资本家的钱，来圆我们华夏的航天梦！”
会客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李振华略带喘息的声音在回荡。赵德明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李振华肚子里藏着这么宏大的构想。而宋老，则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几分钟后，宋老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着李振华，缓缓说道：
“用资本家的钱，圆华夏的航天梦……‘进取型保密’……‘商业技术飞轮’……好，很好！”
他连说了几个“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赏。
“小伙子，你的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宋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就是需要一些打破常规的新思路！老是捧着金饭碗饿肚子，那不是坚持原则，那是迂腐！”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然后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振华和赵德明：
“我看，可以试一试！”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赵德明和李振华心中炸响！
“不过！”宋老加重了语气，“要有原则，有底线！老周那边，我会打招呼，让他们从‘审查’转为‘监督和指导’。你们813所，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办公室，由李振华同志牵头，在确保国家秘密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商业化探索。胆子可以再大一点，步子可以再快一点嘛！但是，出了纰漏，我唯你们是问！”
“是！是！宋老！我们一定严守纪律，绝不辜负您的信任！”赵德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连忙站起来保证。
李振华也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用力点头：“请宋老放心，我一定把握好分寸！”
从那个不起眼的院落出来，重新坐回红旗轿车里，李振华感觉外面的阳光都变得格外灿烂，空气里弥漫着自由与希望的味道。宋老那句“胆子可以再大一点”的话语，如同尚方宝剑，在他心中回荡。
赵德明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在车上就忍不住用力拍着李振华的肩膀：“振华！太好了！你听到了吗？宋老支持我们！这下我们可以甩开膀子干了！”
回到研究所，当“上面支持试点”的风声悄然传开，所里那些残存的质疑和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即将喷薄而出的干劲！
而李振华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尚方宝剑在手，下一步，该剑指何方了？他摸了摸怀中系统界面上那闪烁的【迪拜亲王】任务，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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