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黑泥只有三寸。
他没碰。
青霄剑在袖中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提醒。寒山剑心随之微动，一股冷流从脊背窜上来。泥土之下没有活物，也没有机关波动。这毒只是摆在这里吓人。
“虚势，非杀局。”他说。
凤昭站在他身后，手还按在刀柄上。她看了眼沟底那层发黑的膏状物，又看向萧云谏。
“你确定？”
“嗯。”
她没再问，转身唤了一声：“赤焰。”
小狼立刻跑过来，鼻子贴地嗅了两圈，耳朵一抖，突然朝东北方向低吼。它往前冲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盯着两人。
萧云谏起身，快步跟过去。
百步外的土坡裂开一道缝，半截焦黑石砖露在外面。表面布满纹路，一圈一圈像鳞片叠着。他蹲下，手指扫过那些刻痕。触感粗糙，但走势极有规律，不是普通匠人能雕出来的。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脑子里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北境城墙藏龙骨**。
三个字一个顿，清清楚楚。
他闭了下眼。这是昨夜子时听潮录给的提示，当时他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是真的。
“怎么了？”凤昭走过来问。
“这墙有问题。”
她说：“哪一段不是破的？北境年年打仗，城墙补了又塌。”
“这不是塌的。”他指着砖上的纹，“你看这些图案，像什么？”
凤昭皱眉看了一会儿，“像蛇皮？”
“是龙鳞。”
她愣住。
萧云谏已经走向破损的墙体。碎石堆得乱七八糟，有些地方还冒着淡淡的白烟。他蹲下，从怀里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后拿出三根银灰色的钉子。
“这是什么？”
“镇灵钉。”
他把钉子插进地面，呈三角形分布，每根相距七步。刚插稳，脚下土地就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了，正在挣扎。
“退后。”他说。
凤昭拉起赤焰，往后退了几步。
萧云谏盘膝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寒山剑心缓缓运转，意识顺着地脉往下探。
越往下，温度越高。
五十丈深的地方，有一股沉厚的气息在流动。不像是石头，也不像是金属。更像……骨头。
他猛地睁眼。
“下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骨。”他说，“很大的骨。至少百丈长，贯穿整段城墙的地基。”
凤昭盯着他。
“你说的是……真龙？”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龙，但它确实存在。”
她沉默几秒，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块焦砖。指尖刚碰到，砖面忽然泛起一丝金光。很淡，一闪就没了。
“刚才那是？”
“符纹。”萧云谏说，“有人用封印术把龙骨埋进了城墙。”
“为什么这么做？”
“镇煞。”
“你说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残旧的小册子，翻开一页，念出一句口诀：“以龙骸为脊，镇北荒之煞。”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块焦砖开始发烫。
凤昭反应很快，立刻抽出日曜刀，刀背敲向旁边一块完整的墙砖。火星溅起，火焰顺着刀身燃起，她把手按上去，凤焰涌出，贴在墙面。
火光映照之下，墙面上浮现出一条巨大的影子。蜿蜒曲折，头不见首，尾不见踪。鳞片清晰可见，爪牙分明，像一条活龙盘在地下。
赤焰趴在地上，耳朵平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它不是害怕，是在行礼。
“它知道。”萧云谏说，“远古的东西，兽类比人更敏感。”
凤昭收回手，火焰熄灭，龙影也随之消失。但她脸上的表情变了。
“我守北境五年，从没人提过这墙里有龙骨。”
“因为这事不能提。”
“为什么？”
“一旦被人知道城墙靠龙骨支撑，敌人第一个目标就是挖它。”
“可如龙龙骨真的存在，那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根本不是普通的防御工事。”
“是阵眼。”他说，“整个北境防线的核心。”
凤昭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拳头慢慢握紧。
“谁建的？”
“不清楚。但能在千年前把一条龙的尸骸埋进地底，并且用符文封锁，绝不是普通王朝能做到的。”
“前朝？”
萧云谏没回答。
他知道药王谷藏过一份《地脉志》残卷，提到过“龙脊城”的传说。说是先祖用神兽遗骨筑城，借其威压镇住北方妖气。后来这段历史被抹去，只留下零星记载。
但现在，证据就在眼前。
凤昭忽然问：“它还能发挥作用吗？”
“能。”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感知到了它的脉动。”他说，“虽然很弱，但还在跳。就像心跳一样。”
“要是被人挖出来呢？”
“整段城墙会塌，地脉紊乱，北境以北的荒原会重新涌出煞气。到时候不止是我们守不住，百姓也会遭殃。”
空气安静下来。
远处风声刮过断墙，发出低沉的呼啸。
凤昭盯着那块焦砖，声音压得很低：“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已经有人知道了。”
“谁？”
“九幽教。”
她眼神一凛。
“缠魂泥不是随便撒的。他们在警告后来者别靠近。说明他们已经发现了这里不对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确认龙骨的具体位置和状态。”他说，“然后加固封印。”
“怎么加固？”
“需要寒山派的镇灵阵法，配合凤焰点燃封印咒文。”
“你能主持阵法？”
“可以，但我需要你配合。”
凤昭点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萧云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到三根镇灵钉之间，盘膝坐下。他拔出青霄剑，剑尖朝下，插入中央位置。
剑身刚落地，四周的泥土就开始微微震动。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剑心之力。
凤昭站在他对面，双刀归鞘，掌心燃起凤焰。赤焰守在一旁，耳朵不断转动，警惕着四周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萧云谏睁开眼。
“来了。”
“什么来了？”
“有人在动地下的东西。”
“谁？”
“不知道。但龙骨的脉动变乱了。”
凤昭立刻抬手，凤焰暴涨，再次拍向墙面。
这一次，龙影浮现得更快，但也更模糊。像是受到了干扰。
“他们在破坏封印！”
“在哪？”
“正下方！”
萧云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单独下去！可能是调虎离山！”
凤昭甩开他的手：“那也不能看着他们毁城！”
“我们得先弄清对方有多少人，用什么方法。”
“等你查清楚，墙早就塌了！”
“你现在冲下去，只会掉进陷阱！”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退。
赤焰突然狂叫起来，冲向墙角一堆碎石。它用爪子拼命刨土，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咽。
萧云谏立刻过去帮忙。
挖了不到十下，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露了出来。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像一把短剑。
“钥匙孔。”他说。
凤昭盯着那凹槽，脸色变了。
“这个形状……”
“怎么？”
“我在皇陵密室见过。”
“谁留的？”
她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块石板。
萧云谏站起身，环顾四周破损的墙体。
他知道一件事——
这道墙，不只是防线。
它是钥匙。也是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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