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还按在祭坛边缘，指尖能感觉到那层冰壳下传来的微弱震动。刚才的能量回流卡住了，像一口井被堵住出口，水压越积越大。
他抬头看凤昭。
她站在阵心，掌心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越燃越稳。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在试探什么。
“别动。”他说。
凤昭没理他。她右脚向前半步，膝盖微屈，将整片掌心贴上凹槽中心。
赤焰猛地抬起头，喉咙里滚出低吼。
就在接触的瞬间，祭坛纹路突然亮起一道刺目金光，顺着六条边迅速蔓延。不是缓缓点亮，是炸开的！
萧云谏瞳孔一缩。
六道金色锁链从祭坛六个角同时射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它们在空中交叉闭合，直扑凤昭立身之处。
这不是启动阵法的反应。
是杀招。
他来不及拔剑，更来不及冲过去救人。唯一的念头就是喊。
“左三步！”
话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子时刚到。
【左三步，避锋芒】
六个字在他脑子里炸开，和以往一样，冰冷、直接、不带任何解释。但这一次，它来得正是时候。
凤昭没问为什么。
她整个人向左横移，一步、两步、三步，动作干脆利落。最后一个脚步落地的瞬间，六道金光锁链在她原来的位置交错绞杀，石板当场碎成粉末，飞溅的碎屑打在她铠甲上铛铛作响。
她单膝跪地，喘了口气。
后背全湿了。冷汗混着融化的雪水，贴在皮肤上冰凉。
萧云谏快步上前，青霄剑已经出鞘半寸，随时准备迎敌。但他发现，祭坛没有继续攻击。
金光锁链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只有地面残留的六道焦痕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你听到了什么？”凤昭抬头看他。
萧云谏没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脑子里那句话上。这不是第一次听潮录救他命，但这是第一次，它提示的不是生死抉择，而是**具体动作**。
以前是“剑出则活”，现在是“左三步”。
它开始教他怎么破局了。
“你明知道危险。”他说，“为什么不等我确认？”
“等你确认，黄花菜都凉了。”凤昭撑着刀站起来，甩了甩手腕，“而且我信你。”
她这句话说得轻，但语气很重。
萧云谏看着她的眼睛，没再说话。他知道她不是鲁莽。她是统帅，每一战都靠判断力活着。刚才那一瞬，她选择相信他的指令，哪怕不知道来源。
这份信任比什么都值钱。
赤焰爬上来，嘴里还叼着那块石板碎片。它把碎片放在凤昭脚边，然后蹲下，耳朵竖着，盯着祭坛不动。
祭坛安静了几息。
突然，中央凹槽亮了起来。
不是金光，是淡蓝色的光，像月光浸透薄冰。那些原本断裂的纹路开始自行连接，一段段浮现出新的符号。它们旋转着，最终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星轨图案，悬在空中。
“它动了。”萧云谏低声说。
星轨图只维持了几秒，就慢慢暗下去。但在消失前，它的投影扫过地面，映出地下深处一道模糊的轮廓——像一条龙盘着身子，头朝北，尾向南。
凤昭盯着那个影子，呼吸变了。
她体内的热流突然涌动，凤焰不受控制地从掌心窜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火弧。她的双刀自动出鞘半寸，刀柄嗡鸣。
这不是她主动激发的力量。
是被什么东西唤醒的。
“我感觉……”她握紧日曜刀，“这地方认识我。”
萧云谏皱眉。他记得上一章她说过“钥匙是人”。现在看来，这个人可能就是她自己。
但阵法只开了一个缝，能量不稳定，像漏电的灯泡忽明忽暗。
“还能再试一次吗？”她问。
“不能。”萧云谏摇头，“刚才那次触发的是防御机制。我们现在连启动方式都没摸清，再来一次，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反噬。”
“可我们已经走到这儿了。”
“所以更要小心。”他说，“刚才那一击，如果不是听潮录提醒，你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凤昭没反驳。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丝金色纹路的光晕，像是被烙上去的印记。
她用左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右手虎口。
这个动作她每次紧张都会做。
萧云谏注意到了。
但他没点破。
风又大了起来，雪片斜着打在祭坛上。月光被云遮住，四周重新陷入昏暗。
赤焰趴在地上，爪子紧紧扣着石板碎片，尾巴一圈圈缠住前腿。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云谏站在东角，剑未归鞘。他闭上眼，等着下一个子时到来。他知道听潮录不会一直沉默。每一次危机背后，都有下一句提示在等着他。
他必须准备好。
凤昭走到他旁边，站定。
“你说，这座阵法是谁留下的？”
“不清楚。”他说，“但能设计出这种杀阵的人，一定不怕死。”
“也不怕别人死。”
两人沉默。
远处山壁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岩石崩裂。但他们都没动。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是眼前这座祭坛。
它明明快要醒了。
却又被某种规则死死压住。
萧云谏忽然想到什么。
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刚才星轨图浮现的位置划过地面。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和其他裂痕不一样，像是人为刻出来的。
他掏出随身的小刀，轻轻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
底下藏着一小块青铜片，上面刻着三个字：
**非礼勿启**
字迹古老，边缘磨损严重。
“什么意思？”凤昭凑近看。
“警告。”他说，“或者……是密码。”
“非礼勿启？”她念了一遍，“难道要等某个仪式才能打开？”
“也可能是指行为。”萧云谏盯着那三个字，“比如，不是‘正确的人’，不是‘正确的顺序’，就不能碰。”
他想起刚才凤昭移动的三步。
左三步。
刚好避开了杀阵的核心区域。
而那句提示，是不是也在暗示，这座阵法有固定的“行走路线”？
就像闯关游戏，踩错格子就会掉下去。
他正想着，脑中忽然又是一阵轻微震动。
子时再次临近。
他屏住呼吸。
下一秒，六个字清晰浮现：
【火落西北，人立东南】
他睁眼，看向凤昭。
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换位置。”他说，“你去东南角。”
“那你呢？”
“我去西北。”
“等等。”她皱眉，“西北是刚才金光锁链的发射点之一，最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他说，“但它让我去那儿。”
凤昭盯着他看了两秒。
然后点头。
“行。我相信你。”
她转身走向东南角，步伐稳定。每一步落下，脚底的雪都被凤焰蒸干。
萧云谏深吸一口气，朝着西北角走去。
越是靠近，空气越沉。他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盯着他。
他走到指定位置，站定。
青霄剑横在身前。
凤昭也已到位。
两人隔着祭坛对视。
赤焰趴在台阶下，爪子抓着石板，眼睛一眨不眨。
一秒。
两秒。
三秒。
祭坛纹路再次亮起。
这次是蓝金色交织的光，缓慢流动，像河流苏醒。
中央凹槽缓缓升起一团光球，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却照亮了整个山谷。
光球转动着，投射出一段残缺的文字：
**……持火者归位，引星照脉……**
字迹闪了一下，又灭了。
但就在那一刻，凤昭体内那股热流再次爆发。
她的凤焰冲天而起，铠甲上的并蒂莲纹路全部燃起金焰。她双刀出鞘，一刀劈向空中，火焰刀罡轰然斩出，百丈外的山壁应声裂开一道深沟。
威力远超平时。
可十息之后，光芒尽敛。
祭坛恢复沉寂。
风雪重新笼罩。
萧云谏站在西北角，肩头落满雪。他没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听潮录还在运转。
而真正的破阵之路，才刚刚露出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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