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断崖边，风刮得衣袍乱响。左眼角那道剑痕还在发烫，像是有人拿火在轻轻烙。他刚听见“药王谷无人应门”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知道不能一个人去。
这不对劲。白芷不会闭门。药王谷也不会无故拒人。更别说天地现在这个样子，谁都知道大事要出。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边缘已经磨损，是寒山老祖传下的东西。当年三位正道领袖歃血为盟，留下这“三魂共鸣阵”，只有特定四人齐聚才能激活。他用青霄剑划破手指，一滴血落上去。
玉简裂开，化作三道光，一道往南，一道往东，最后一道直接钻进虚空。
他知道他们能感觉到。
凤昭正在浮空石阶上疾行，脚下凤焰凝成的路忽明忽暗。她忽然停住，胸口一闷，像是被人从里面扯了下。她低头看，铠甲上的并蒂莲纹路微微发烫。
这不是错觉。
是共鸣阵响了。
她立刻收刀，转身就走。原本要去天音阁的路线作废，现在只有一个地方能去——问天坛遗址。那里是古时观星之地，地脉稳定，不会被乱流影响。
含秋蹲在一座塌了一半的观星台里，手里翻着残卷。她本来想找点和音律有关的老记载，结果箜篌突然自己震了一下。琴弦嗡鸣，发出一个短促的音。
她抬头，看见天上飘着的几块石头突然停住，又缓缓转了个方向。
“不是巧合。”她把书塞进包袱，抓起箜篌就往外走，“有人启动了三魂阵。”
玄霄在剑中睁开眼的时候，整把青霄剑都在抖。
“他还记得这玩意儿？”老头子嘟囔一句，胡子差点又捋进嘴里，“我还以为早失传了。”
他立刻感知到那股牵引力。问天坛。必须去那里汇合。不能再分头走了，现在的世界经不起各自为战。
萧云谏收剑入鞘，朝西北方向奔去。路上地形变了，原本熟悉的山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的岩石群。他踩上一块，刚想借力跃起，脚下一空，整块石头突然往下坠。
他翻身落地，滚了两圈才稳住。
头顶一片林子倒挂在空中，树根朝天，树叶垂下来像帘子。一只鸟飞过，翅膀扇出的风却是往上的。
重力乱了。
他往前跑，穿过一片雾区。雾里有声音，像人在喊他名字。
“萧云谏……救我……”
是白芷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手按上剑柄。
不对。白芷不会在这儿。而且声音太清楚了，不像是从远处传来，更像是直接钻进耳朵里的。
他咬了一下舌尖，疼感让他清醒。
幻觉。
他拔剑，一剑劈开浓雾。那一片雾瞬间散开，露出后面一道裂缝，黑漆漆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他绕开裂缝继续走。
凤昭那边也不太平。她本想用凤焰烧出一条直路，结果火焰升到一半突然倒卷回来，差点烧到披风。她只能改走地面，可地面也在变软，像踩在豆腐上。
她看到远处有个身影，穿着玄甲军的制式铠甲，背对着她挥手。
“将军！这边安全！”
她眯眼看了两秒，没动。
赤焰上次就是被这种声音骗偏的。那个“她”求救的声音，其实是空间裂隙在模仿。
她抽出日曜刀，一刀砍向那个身影。刀光闪过，人影炸成一团灰雾，什么都没剩下。
她继续赶路。
含秋最惨。她本就不擅长轻功，全靠箜篌弹出音波借力。可现在音波打出去，有时会被空气扭曲，反弹回来震得她耳朵疼。
她在半山腰摔了一跤，手肘磕在地上，疼得直抽气。爬起来时发现地上有一串脚印，跟她的一模一样，但方向相反。
她盯着看了几秒，冷笑一声：“想让我跟着走？你当我傻？”
她直接跳下山崖，靠音波缓冲落地。虽然摔得不轻，但至少没被假象拖住。
玄霄最快。他是剑灵，不需要走路。只要剑意还在，就能顺着地脉滑行。他比其他人早到半个时辰，在问天坛残碑前等着。
这里确实不一样。外面天翻地覆，这儿却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风吹过来是正常的风，地上长的草也没漂浮。
他站在碑前，看着上面模糊的刻痕。
“破劫录……真有这东西？”他伸手摸了下，“还是说，只是个传说？”
他正想着，第一道光落下。
是含秋。
她跌坐在地上，累得直喘。看见玄霄，愣了一下：“你怎么比我还快？”
“我不用脚。”老头子哼了一声。
第二道光是凤昭。她落地时双刀还握在手里，眼神警惕地扫了一圈才放松。
“人都齐了？”
“差一个。”玄霄说。
话音刚落，第三道光落下。
萧云谏出现时，衣服已经破了两处，脸上沾着灰。他站稳后第一句话是：“我们不能再分头行动。”
“我知道。”凤昭点头。
“我也感觉到了。”含秋揉着手腕，“刚才一路上全是假的。路是假的，声音是假的，连我自己留下的脚印都是假的。”
“这就是问题。”萧云谏走到残碑前，“现在整个世界都在变，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玄霄摸了摸胡子：“所以你启动了三魂阵。”
“对。”萧云谏说，“一个人走，容易迷失。四个人一起，至少还能互相确认是不是真的。”
凤昭问：“你收到听潮提示了？”
“嗯。”他说，“‘药王谷无人应门’。这不是普通的警告。这是在告诉我，别单独去那里。”
含秋皱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干坐着。”
“找阵法。”萧云谏说，“上古时期有过类似的大劫，他们留下过应对方法。只要找到完整的记载，就能重启灵枢。”
玄霄点头：“寒山剑冢有碑文，提过‘破劫录’，但需要三方合力才能开启。”
凤昭补充：“我在北境看到几处古战场，地上出现了奇怪的符文，像是某种阵法的一部分。”
含秋立刻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我在天音阁禁藏里找到的《九宫音图》，这里面有一页画的是‘星枢镇阵’，和你说的可能是一回事。”
她翻开书，指着其中一幅图。
众人凑过去看。
图案是个六角形，中间有三个点，分别标着“剑”“音”“药”。
“三方同时出手。”萧云谏低声说，“和上次祭坛的情况一样。”
玄霄盯着图看了很久：“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就得集齐三脉传承者。药王谷那边……你还信得过白芷？”
“我不知道。”萧云谏说，“但‘无人应门’说明有问题。我必须再去一趟。”
凤昭说：“我去调人手，搜民间古籍。北境有些老村子，藏着不少失传的东西。”
含秋收起书：“我回天音阁，挖更深的典籍库。那边有些禁地，平时不让进，但现在顾不上了。”
玄霄环视一圈：“我就在这儿守着。问天坛地脉稳，适合当据点。你们有消息就用共鸣阵传讯，别乱跑。”
萧云谏点头。
四人站在一起，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方向。
不再是各自为战。
不再是孤军深入。
他们开始真正联手。
萧云谏最后说：“这一劫，不能靠一个人扛过去。”
凤昭握紧刀柄：“那就一起扛。”
含秋拍了下箜篌：“反正我也受够那些假声音了。”
玄霄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啊……总喜欢把事揽身上。”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但我支持。”
他们准备再次出发。
萧云谏转身时，左手按了下眼角。剑痕还在热。
他抬头看天。
一颗流星划过，不是从上往下落，而是横着飞，像被什么东西拽着走。
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凤昭也看到了。
她低声说：“天……是不是歪了？”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
天空裂开一道缝，里面的星星不是在闪烁。
是在**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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