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轩的后院，雪迹刚刚扫净，炉火烧得正旺。
阿恒正同主厨大牛在库房里清点酒水。
忽然前堂的小翠小跑来通报：
“掌柜，有位邓姓客人来订席，一开口就是十桌全羊宴！”
阿恒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十桌？全羊宴？”
小翠点头：“那客人出手阔绰，当场付了订金，说三日后开席，菜肴要用最上等的黑曜羊。”
“黑曜羊......”阿恒眉毛挑了挑，压低嗓子吩咐：“快，把账单记好，让大牛亲自去采办，宁可多花钱，也要买到最好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牛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满脸苦相：“掌柜，不好了！黑曜羊，全都被人买走了！”
“什么？”阿恒心头一凉。
大牛连连摆手：“不是一只两只，是市集上的存货都被收空了！连东极城送来的两批羊也被人高价收走。”
阿恒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若三日后全羊宴做不成，悦来轩的名声就要被砸在地上，给人看了笑话，
阿恒急得来回踱步：“那可怎么办？若不办，这十桌酒席的客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传出去只会说我们悦来轩食言！”
正一筹莫展时，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伙计急匆匆前来：
“掌柜，我爷爷是专门给人操办酒席的伙头，最拿手的就是羊肉汤！只是，我们那边用的都是......巨鼠妖的肉。”
大牛瞪眼：“你说什么？老鼠肉？你叫我堂堂悦来轩，用老鼠肉招待客人？！”
小伙计吓得一缩脖子：“巨鼠妖的肉，其实和黑曜羊很像，若加一些香料，煮好后吃不出区别。我们那办酒席的时候都用的这个法子。”
阿恒脸色阴晴不定，在后院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做生意最忌欺客，若被人揭穿，用的不是黑曜羊而是巨鼠肉，那比做不出来还遭人唾骂。
几分钟后，沈岚音从院墙上滑下来，一跃落地，姿态干脆利落。
“死马当活马医，这是小姐的意思。”
阿恒抬头看她，似乎被这份笃定压下一半心火，狠狠呼出一口气，躬身应道：“是！”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进厨房，衣衫虽旧，双眼却清明有神。
他抬手挽袖，动作干净利落：“熬汤，先得去腥，再用这几味辅料提鲜，最后才是出汁。”
只见他先将巨鼠妖肉切块，用井水浸泡，又取出几味山里少见的香料。
锅底慢慢升温，将处理好的肉放进煮沸的水中。
不一会儿，汤汁渐渐变得乳白浓稠，浮出一层油花，竟没有半点腥气。
大牛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火候......比我还稳！”
阿恒舀起一勺，轻吹凉了放入口中，眼睛顿时一亮：
“好！若不是亲眼见你用的是巨鼠妖肉，我还真以为这是黑曜羊汤！”
老者呵呵一笑：“老夫之前为东极城城主掌勺，城主酷爱羊肉，若日日购买则超出了府中每月定的标准。”
“后来，城主体恤我，看老夫年事已高，便准假回乡养老。”
阿恒立刻作揖：“敢问老人家，可愿在这几日坐镇厨房？若能保住悦来轩的名声，阿恒定当重谢。”
老者爽朗点头：“行！就看你们能不能把这戏唱圆。”
深夜，叶霜璃的指尖在茶盏上轻轻敲了敲，“真有趣。”
三日转瞬即至。
悦来轩张灯结彩，十张熔岩石锅一字排开在桌面上，锅底泛着微微红光，热气蒸腾。
今日的客人果然非富即贵，主位上赫然是订餐的邓姓客人。
只见他身材肥硕，锦袍宽大，腰间的玄色玉佩叮当作响。
“起菜！”
大牛亲自端锅上桌，热腾腾的羊肉汤翻着气泡，香气浓郁得让人胃口大开。
众人先是惊叹，随后迫不及待夹起肉块入口。
“好肉！”一位老爷子胡子都抖了抖。
“紧实不柴，软而不烂，入嘴还有淡淡的香味。”
“再喝口汤，浑身都热了三分！”
另一人哈哈大笑，“果真是黑曜羊！”
阿恒在一旁抹汗，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那主位的邓姓客人面色一变，重重放下碗：“好大的胆子，你悦来轩竟敢用巨鼠妖肉来糊弄我！”
全场一静。
“邓老板，这话可得有凭有据。”阿恒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邓姓客人冷笑：“凭据？我自有法子。”
只见他身侧的随从捧出一个半人高的木匣，箱子上刻有青墟国炼器师公会的标志。
打开后里头是一枚巴掌大的圆盘，通体由寒铁与赤铜混合铸造，边缘镌刻着繁复的灵纹阵列，顶端嵌有一颗拇指大小的透明灵晶。
“这是灵息鉴定盘。”客人得意洋洋。
“只要把针刺进肉里，便能显出灵气等级。”
“品质极佳的上等食材，金色。普通灵兽青色。一般食材为灰色，至于黑色，则含有邪煞之气，不可食用。“
“真正的黑曜羊，只能金色。但凡掺假的，都骗不了人！”
说罢，他当众取出一块羊肉，刺进去。
“呲！”
针尖闪起耀眼的金光！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窃窃私语。
邓老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连刺十几锅，结果全是金色。
“这不可能！”他额头冒出了汗，却被周围宾客投来不悦的目光。
“邓老板，”有人冷哼，“这分明是真货，您这是砸人场子吧？”
“对啊，好不容易请我们来悦来轩，您这是唱哪一出？”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灰头土脸地收起灵息鉴定仪，带着随从悻悻离去。
阿恒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腿都快软了。
暗室内，阿恒躬着身，把经过细细禀报：
“小姐，今日这事......是有人在暗中算计？”
叶霜璃立在灯影下，指尖摩挲着茶盏，眸光深沉得像夜色：“那老厨师出现得太巧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这客人先把市面上的黑曜羊全收了，再送来这么一位能做假羊肉的高手。若是局，他便是局中棋子。”
院中一阵静默。
沈岚音接话，“小姐，已经查到了，那客人是东极城邓老板的侄子。”
叶霜璃抬眸，目光与她相接，淡声道：“继续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白。”沈岚音拱手，转身而去，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
阿恒犹豫着问：“小姐，那我们真的......没事了？”
叶霜璃敛下眼睫，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转身，负手望向远处的月色，语气冷清：“我不喜欢做局里被摆弄的棋子。”
阿恒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退下：“属下明白。”
待两人退下后，叶霜璃独自躺在榻上，手中那枚嵌了海洋之心的戒指泛着幽幽光芒。
她闭上眼，神识探入空间内：
那里灵泉潺潺，草木丰茂，一群黑曜羊正安然地吃草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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