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的热气还没完全从衣角散去，安欣攥着设计图册的指尖刚触到剧场后门的金属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刻意拔高的、又尖又细的声音，像根细针似的扎进耳朵里。
“哟，这不是安欣吗？我还以为你要迟到，让化妆师等着急呢——毕竟像你这种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估计得提前三个小时化妆，才能勉强遮住身上的土气。”
安欣脚步一顿，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苏子黎。这个跟她同在剧场工作的设计师，从她半年前凭借一套“童谣”主题的童装设计入围新人奖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起初安欣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后来才从同事口中得知，苏子黎总觉得她“没背景没资历”，凭什么能一次次拿到展示机会，尤其是这次服装秀的主设计名额，苏子黎当初跟领导争了好久，最后却落在了安欣头上，她心里的火气就更盛了。
叶子当即就皱起了眉，往安欣身前站了半步，回头看向来人：“苏子黎，你说话积点口德行不行？安欣有没有实力，看设计稿就知道，用得着你在这阴阳怪气？”
苏子黎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烫成了时下流行的羊毛卷，手里拎着限量款的手包，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可看向安欣的眼神里却满是轻蔑。她没理会叶子，目光落在安欣身上，像扫描仪似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那是罗洪钢去年在夜市给她买的，上面印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安欣却一直很喜欢，总用来装设计稿。
“我阴阳怪气？”苏子黎嗤笑一声，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安欣，你自己说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幼儿园保姆，对吧？每天给小孩换尿布、喂饭，现在突然来搞设计，还能拿到这么重要的秀场名额，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她刻意把“幼儿园保姆”几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这几个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标签。安欣的指尖微微收紧，帆布包的带子勒得指节有些发白。她确实在幼儿园做过两年生活老师，那时候母亲刚做完手术需要医药费，她白天在幼儿园照顾孩子，晚上就躲在出租屋里自学设计，画废的稿子堆了满满一纸箱。
那段日子虽然苦，却是她最踏实的时光——孩子们的笑脸、家长的感谢，还有每次完成一幅设计稿时的满足，都让她觉得未来有盼头。可在苏子黎嘴里，这段经历却成了她的“污点”。
路瑶拉了拉安欣的胳膊，低声劝道：“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还要去准备造型呢，别耽误了正事。”她知道安欣不爱跟人争执，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不想让她因为苏子黎影响心情。
安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苏子黎，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柔软，多了几分坚定：“苏设计师，我以前做什么工作，跟我现在能不能做设计没有关系。幼儿园的工作让我学会了观察细节——孩子们衣服上的纽扣、裙摆的褶皱，都能给我灵感。而且，我的设计稿能通过评审，靠的是反复修改的细节和对主题的理解，不是运气。”
“细节？理解？”苏子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你那些设计，不就是把碎布拼在一起吗？我可是正规美院设计系毕业的，师从国内知名设计师，我设计的礼服用的都是进口面料，手工钉珠都是请的老师傅，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说着，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设计稿相册，递到安欣面前：“你看这件酒红色的晚礼服，领口的水钻排列是根据黄金比例算的，裙摆的垂坠感用了三层真丝，你能做到吗？你那些衣服，穿在模特身上也就是个笑话，估计走两步就要散架。”
叶子凑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反驳：“你这设计也太老气了，水钻堆得跟暴发户似的，哪里好看了？安欣设计的香槟色鱼尾裙才叫惊艳，珍珠刺绣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的，比你这流水线似的设计用心多了！”
“你懂什么？”苏子黎瞪了叶子一眼:“这叫高级感，你们这种外行看不懂很正常。不像某些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把廉价的东西当宝贝。”
安欣看着苏子黎得意的样子，突然想起上次在工作室，她看到苏子黎的设计稿里，有一处裙摆的剪裁跟国外一位设计师的作品几乎一模一样。当时她还以为是巧合，没好意思说，可现在看着苏子黎拿“专业”当幌子贬低别人，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重。
“苏设计师。”安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的专业，不是靠贬低别人来证明的，也不是靠堆砌昂贵的材料。设计的核心是用心，是让穿衣服的人感受到温度。我设计的每一件衣服，都有我想表达的故事，比如那件香槟色鱼尾裙，我想让穿上它的模特，像小时候妈妈讲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温柔又有力量。”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子黎手机里的设计稿上，语气平静地补充：“还有，我记得三个月前，你在设计论坛上发布过一篇关于‘原创设计’的文章，里面说‘抄袭是设计师最大的耻辱’。不知道你现在展示的这件礼服，跟去年米兰时装周上某品牌的礼服，是不是有什么‘灵感上的巧合’？”
苏子黎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原创！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苏设计师心里应该清楚。”安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在剧场门口跟人吵得面红耳赤，影响今天的秀场氛围:“今天是服装秀，大家都想拿出最好的作品。与其在这里跟我争论，不如去看看你的模特准备得怎么样了，别到时候出了岔子，反而怪别人。”
说完，她拉着叶子和路瑶的手，转身推开了剧场的后门。门内传来化妆师忙碌的声音，还有模特们试穿衣服的讨论声，充满了紧张又热烈的氛围，瞬间驱散了刚才的不快。
叶子回头瞪了一眼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的苏子黎，小声对安欣说：“干得漂亮！就该这么怼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路瑶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刚才我还担心你会受委屈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以后离她远点，省得她又找你麻烦。”
安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帆布包，小熊图案被阳光照得软软的，心里突然想起罗洪钢。上次她跟苏子黎因为面料的事起了点小争执，罗洪钢知道后，没有让她去跟人吵架，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的本事在设计上，不用跟不懂的人浪费时间。等你拿了奖，所有人都会看到你的实力。”
现在想想，他说得对。
她抬头看向剧场里挂着的“新锐设计师服装秀”的横幅，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走吧，我们去化妆间，别让化妆师等急了。今晚的秀，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用心做的设计，才是最耀眼的。”
叶子和路瑶相视一笑，跟着安欣一起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她们没看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苏子黎攥着手机，眼神里满是怨毒，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而剧场门口的转角处，一辆黑色越野车刚刚停下，驾驶座上的男人解开安全带，左臂的纱布隐约从衬衫袖口露出来，他看着安欣走进剧场的背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笑容——他还是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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