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在工人大院门口站了半小时,右手下意识地遮着左手食指。那枚蟠龙戒指像是长在了骨头上,摘不下来,也捂不热。阳光一照,龙鳞泛起土黄色的光,像是从古墓里刚抠出来的。
他不敢回家。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白烟、石棺、马三爷那张死人脸,还有莲香最后那句王德贵,你也有今天。更让他心惊的是戒指里闪过的画面——那口井,那个回头看的女子,那张与阿红七分像的脸。
林逸!
脆生生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阿红骑着辆26永久,车筐里斜插着根牛皮纸筒,像幅卷起来的字画。她今天穿了件的确良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常年抄写古籍磨出的薄茧。
怎么不进去?她单脚撑地,额角沁出细汗,我找你一上午了。
找我?林逸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爸说你调休。阿红把纸筒递过来,这个给你。
林逸没接,反而后退一步。老吴说过,阿红会带来公主坟的真地图。可他没说,阿红会带来什么麻烦。
这是什么?
我爸让我交给你的。阿红压低声音,他说,你最近惹了不该惹的人。
林逸接过纸筒,手指触到的瞬间,左手戒指猛地一烫。他差点脱手,阿红却按住他:别在这儿看。去你家。
不行。林逸断然拒绝。他那个六平米的小屋,床底下藏着两千块钱、摸金符、莲香的照片,还有枚会冒烟的戒指。不能让阿红看见。
那去我家。阿红没强求,我爸今天出差,我妈也去了美术馆。家里没人。
林逸犹豫片刻,点点头。阿红的家在美术馆后街,独门独院,院里种着葡萄藤。她父亲是考古研究所的副研究员,母亲是美术馆的策展人,家里最多的就是书和各种考古报告。
路过胡同口的小卖部,林逸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开瓶器的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脆。阿红侧头看他:你好像变了。
哪儿变了?
眼神。阿红说得笃定,以前你看什么都带着光,现在……现在你看什么都像在看死物。
林逸没接话,只是攥紧了汽水。他没法告诉阿红,他右手掌心的纹路已经变了。原本清晰的感情线、事业线、生命线,现在纠缠在一起,像团乱麻。老吴说,这是摸金手,手纹越乱,下的墓越深。
阿红家的小院还是老样子,葡萄藤下摆着石桌石凳。她把牛皮纸筒铺开,里面是张一比五万的地形图,标注着海淀到丰台的水系。但林逸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普通地图。图纸用朱砂勾着红线,线条走向北斗七星,七个红点连成勺柄,末端落在公主坟三个字上。
我爸说,这是他从文物局档案室复印的。阿红指着其中一个红点,这儿,埋着固伦端敏公主。
固伦端敏?林逸在脑海里搜索,清朝的公主?
顺治帝的养女,封号端敏。阿红的学霸本色显露无遗,她生母是草原部落首领的女儿,因政治联姻入宫。端敏公主生前最喜欢莲花,她的墓室里,全是莲花纹。
林逸右手一颤。莲香,莲花,端敏公主。这里面的联系,傻子都看得出来。
你爸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说,有人盯上我了。阿红咬了咬嘴唇,这几天总有个穿中山装的人在我家附近晃,昨天还问我见没见过九孔铜钱。
林逸霍然站起:你说了?
我说见过,在你那儿。阿红直视他,林逸,你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对峙着,汽水在桌上冒泡,葡萄叶子在头顶沙沙响。林逸第一次发现,阿红的眼神这么锐利,像把手术刀,能把人剖开。
我不能说。他最终妥协,说了,会害了你。
你已经害我了。阿红把地图推到他面前,我爸说,这图是烫手山芋。谁拿着,谁就是守墓人的死敌。他让我交给你,是赌你命硬。
林逸低头看地图,七个红点中,有一个特别亮,像是用荧光笔涂过。他左手戒指忽然自行转动,龙口对准那个红点,烫得他倒吸凉气。
这个是……他指着红点。
端敏公主的贴身侍女墓。阿红的声音发颤,我爸说,那个侍女叫莲香。
午后阳光正好,林逸却觉得遍体生凉。原来莲香不是普通教坊司女子,她是公主的侍女。那枚戒指,也不是她的,是公主赏的。她因戒指而死,怨气不散,成了。
守墓人为什么盯你?
因为我能看懂西夏文。阿红从屋里抱出一堆资料,端敏公主的生母,是党项人后裔。她的墓里,可能有西夏文的陪葬品。守墓人怕我把秘密说出去。
林逸明白了。守墓人守的不是墓,是墓里的文字。那些文字,可能记载着某个改变历史的秘密。
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他收起地图,跟我走。
去哪儿?
老吴那儿。只有他能护住你。
话音未落,院门被敲响。不急不缓,三长两短。
阿红脸色煞白:是他。那个中山装。
林逸把地图塞进怀里,抄起石桌上的汽水瓶。阿红按住他,摇摇头,走到门口,隔着门问:
送信的。是个陌生的声音,林逸的信。
林逸皱眉,他在这儿没人知道,除了……黑子?那狗成精了不成?
阿红打开门,门外站着个邮差,绿制服,绿帽子,手里拿着个牛皮信封。林逸接过来,信封上没邮票,没地址,只写着林逸亲启四个字。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撕开信封,里面只有张照片。照片上是座老旧的四合院,门口有棵枣树。树下站着个穿军装的人,背对着镜头。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你妈今晚要去这儿。别拦着,跟着。
林逸的心脏几乎停跳。照片上的四合院,是他姥姥家。姥姥去年去世,院子空着,钥匙在他妈手里。可他妈为什么要去那儿?
怎么了?阿红凑过来看,这是哪儿?
我家老院。林逸把照片揣进口袋,我妈有危险。
他想往外冲,阿红拉住他:别去!这是调虎离山!
什么?
守墓人知道地图在我这儿,也知道我会给你。阿红脸色发白,他们拿你妈妈当饵,逼你带着地图现身。
林逸僵在原地。他这才意识到,从潘家园那天起,他就不只是林逸了。他是北派第八代摸金校尉,是莲香怨气的主人,是公主坟地图的持有者。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算计里。
那怎么办?他第一次感到无力。
我跟你一起去。阿红说得坚决,地图是我爸给的,我得负责。
两人没再犹豫,骑上自行车就往姥姥家赶。路上林逸脑子转得飞快,老吴说过守墓人分两种,一种是马三爷那种江湖人,一种是张科长那种官面人。那这次设局的,是哪一种?
姥姥家在城南,骑了四十分钟。胡同口,林逸就看见了母亲的自行车。他冲进去,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母亲的说话声,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逸示意阿红别出声,两人贴在门边听。
大妹子,这院子风水好,坐北朝南,藏风聚气。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柔,您要是肯卖,我出这个数。
不卖。母亲的声音很坚决,这是我妈留下的,不卖。
别急着拒绝。女人笑了,您儿子的工作,最近不太顺吧?我帮您解决,正式工,调到文物局,怎么样?
林逸心脏狂跳。文物局,那是守墓人的老巢。
母亲沉默片刻:你们到底是谁?
守墓的。女人说得直白,守的是您儿子命里的那座坟。
林逸再也忍不住,推门冲进去。院里,母亲站在葡萄架下,对面坐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手里盘着串珠子。
听见动静,老妇人抬头,冲林逸一笑:
老八,你比我想的,来得快。
那张脸,跟照片上的莲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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