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机枢轰鸣
低沉的轰鸣声如同沉睡巨兽的鼾息，随着他们的靠近而愈发清晰、有力。那声音并非单一的频率，而是多种机械运转声混杂在一起——有齿轮咬合的“咔哒”脆响，有连杆往复的“吱嘎”摩擦，有某种液体在管道中奔流的“汩汩”声，甚至隐约还能听到类似蒸汽泄压的“嗤嗤”声。在这死寂了数百年的古墓深处，这持续不断的机械之音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生机”。
而豆子所说的“不一样的亮光”，也渐渐从通道尽头透出。那不是墓中长明灯油脂燃烧的昏黄，也不是荧光矿物或诡异蘑菇的幽绿，而是一种……稳定的、偏冷白色的光芒，虽然同样不算明亮，但在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里，已足够鲜明。
林逸的心提了起来。这声音，这光亮，绝非古墓原有之物！
“是零组！”阿红低声惊呼，她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他们在这里有设施！还在运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零组对此地的渗透和经营，远比他们想象的深入和持久！也意味着，前方极可能有零组的人员驻守！这对逃亡中的他们而言，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但后退已无可能，来路充满未知危险，且可能已被那水潭中的东西或“假人”机关封锁。他们被困在了这座立体的迷宫里，前方的“敌人营地”，竟成了唯一可见的、可能有明确出口的方向。
“小心，绝对小心。”林逸将豆子交给阿红，自己握紧工兵铲，压低身体，如同潜行的猎豹，贴着通道边缘，一点点向光源和声源处挪去。黑子跟在他脚边，动作轻盈无声，赤金眼眸在黑暗中闪烁，警惕着前方和侧后方的任何动静。
通道尽头是一个向右的拐角。轰鸣声和冷白光线正是从拐角后传来。
林逸屏住呼吸，缓缓将头探出拐角，只露出一只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微微收缩。
拐角后，并非他预想中的零组现代化营地或实验室，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
这洞窟明显经过大规模的人工改造和加固。洞顶足有十几米高，悬挂着数盏散发着冷白光芒的氙气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阴天午后。洞窟的地面被平整过，中央区域，赫然坐落着一整套庞大而复杂的机械系统！
那是由青铜、铸铁、某种暗沉木材以及少量明显是现代添加的金属构件组合而成的奇异造物。主体是三个巨大的、彼此以复杂齿轮组联动的青铜轮盘，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旋转，发出沉重的轰鸣。轮盘上刻满了与青铜门上类似的云雷纹和异兽图案，但随着转动，某些纹路会短暂地对准特定的位置，隐隐有微光流转。轮盘下方连接着数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管道和木制渠道，深入到洞窟地面的数个孔洞中，不知通往何处。那些“汩汩”的水流声正是从这些管道中传来。
而在整个古代机械系统的外围，则搭建着简陋的金属脚手架、工作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现代化的仪器箱、电脑（屏幕漆黑）、电缆以及一些测量工具。几盏可移动的探照灯架设在关键位置，补充着照明。墙壁上贴着一些已经发黄褪色的图纸、数据表格和潦草的手写笔记。
这里像是一个……古今结合的、仍在勉强运转的“动力核心”或“机关中枢”研究站！零组的人显然试图解析、甚至控制这套古老的机械系统！
但此刻，洞窟内空无一人。只有机械在不知疲倦地运转，灯光恒定地照耀，仪器沉默地待机。一种诡异的“被废弃的忙碌感”弥漫在空气中。
“没人？”阿红也小心地探出头，看到空荡荡的洞窟，松了口气，但疑惑更深，“设备还在运行，人却不见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逸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观察着洞窟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区域和工作平台后面。确实没有活人的气息。黑子也没有表现出面对人类敌人时的特定警觉，它更多是对那庞大的、运转中的古代机械感到不安和好奇。
“进去看看，但不要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古代部件。”林逸低声道。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零组在这里的目的，也需要找到可能的出路。这个中枢洞窟很可能连接着墓穴的其他关键部分。
三人一犬小心翼翼地踏入洞窟。轰鸣声在开阔空间里显得更加震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摩擦的微热、机油（来自现代设备）和古老青铜特有的锈蚀气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从那些管道中飘出的、难以形容的、略带腥甜的水汽。
他们首先靠近那些现代工作平台。阿红快速扫视着墙上的图纸和笔记。图纸似乎是这套古代机械系统的结构测绘和推测的动力流向图，非常专业复杂。而笔记则潦草得多，夹杂着一些零组的内部术语、数据记录，以及一些情绪化的字眼：
“……‘地脉水力驱动’确认，效率低但异常稳定，已持续运转超过四百年，不可思议……”
“……轮盘符文序列与‘钥匙’（划掉）特殊样本（#07）脑波谱有17.3%吻合度，关联性待证实……”
“……第三区压力异常升高，疑似有生物活动干扰（？），派遣小队查看后失联，通讯中断……”
“……‘锚点’（指溶洞红石？）能量波动加剧，对中枢产生干扰，建议暂停对‘核心’（指向？）的进一步刺激……”
“……上级催促日急，‘开门’进度滞后……代价越来越大……”
最后几条笔记的日期，大约在半年多以前，之后就再无更新。
林逸和阿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零组不仅早就发现了这里，还在进行着危险的研究和尝试，似乎想要利用这套古代机械系统“开门”（开什么门？），并且付出了人员损失的代价。而豆子（特殊样本？）果然与这里的东西有关联！
就在他们试图从杂乱的信息中拼凑出更多真相时，豆子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他挣脱阿红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巨大古代机械系统的边缘，抬头望着那缓慢旋转的青铜轮盘，小脸上露出一种介于痴迷与困惑之间的神情。
“……转啊转……好像在说话……”豆子喃喃自语，他眼中那水银般的色泽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周身的无形力场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向着轮盘方向延伸。
“豆子！回来！”林逸一惊，连忙上前想将他拉回。
但就在豆子的力场触碰到最外层一个缓慢转动的青铜小齿轮的瞬间——
“嗡——！”
整个庞大机械系统的轰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三个主轮盘的转速明显加快！轮盘上那些对应特定位置的符文猛地亮起刺目的青光！连接轮盘的数根青铜管道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
洞窟内所有现代设备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几台沉寂的电脑屏幕竟然自行亮起，跳动着杂乱无章的雪花和扭曲的波形！
“糟了！他触发了什么！”老吴不在，林逸对这套机关一无所知，只能凭着本能冲上前，一把将豆子抱离机械范围。
然而，变化已经发生。
只见洞窟一侧原本平整的岩壁，在机械的剧烈运转和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伴随着“轰隆隆”的岩石摩擦声，竟然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原本隐藏着的门户！门户内，一条向下延伸的、铺着白玉石阶的华丽通道显现出来，通道两侧的壁龛里，瞬间燃起了两排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照亮了通道深处。
与此同时，机械系统的轰鸣开始逐渐减弱，恢复到原来的节奏，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完成了一个既定的“指令”。
那白玉通道，幽蓝火焰，与周围粗糙的洞窟和现代设备格格不入，充满了庄严而诡异的气息，笔直地指向墓穴更深处，仿佛在邀请，又仿佛在警告。
豆子怔怔地看着自己刚才触碰齿轮的小手，又看看那突然出现的华丽通道，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逸抱着豆子，与阿红一同望着那突然洞开的门户和幽深的白玉通道，脸色凝重。
无心之触，竟开启了更深层的秘径。这究竟是命运的指引，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门后等待他们的，会是零组追寻的“核心”，还是将军墓真正的恐怖？
机枢轰鸣，引路幽冥。他们已无退路。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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