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带来的安定感，像深海锚地一样稳，给李烨心里注入了股踏实劲儿。
孙菁收拾着客厅，看李烨把图纸摊在餐桌上，忍不住问：“项目停了，你真不着急啊？”
李烨抬头笑了笑，手里还在翻着旧笔记本：“急啥？正好趁这功夫把以前的活儿捋捋。你看，当年跟王大海改老房子，墙皮掉得厉害，咱们硬是一点点找平；还有‘夕阳红’养老中心，那扶手高度改了八遍，就为了老人扶着顺手。”
“你倒是想得开。”孙菁递给他一杯温水，“阁楼那间工作室，被你堆得全是书和图纸，真成你的小天地了。”
“可不是嘛。”李烨喝了口水，继续说，“我把之前做过的项目都记下来了，哪个环节踩了坑，哪个细节客户反馈好，都分着类呢。比如梧桐街道那回，居委会、商户、居民意见不统一，咱们跑了二十多趟，才把方案定下来。这些都是真东西，比光看书管用。”
孙菁挨着他坐下，翻了翻他的本子：“你还捡起英语了？书架上那几本外文书，看着就头疼。”
“想走得远点，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儿。”李烨指着《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这本书里讲的城市规划理念，跟咱们做社区更新太像了。多看看这些，才能跟外面的人聊到一块儿去。”
夜深了，阁楼的台灯还亮着。孙菁端着牛奶上去，看见李烨正趴在工作台上画速写，笔尖沙沙响。
“别熬太晚了。”她把牛奶放在桌边，“你这阵子天天学到后半夜，身体扛得住吗？”
李烨抬头揉了揉眼睛：“快了，再把这个案例的逻辑理清楚。你看，这里要是当初多考虑下居民的停车需求，后期就不会有投诉了。”
孙菁摸着他的后背，心里又暖又疼：“我知道你想夯实基础，可也得注意休息。家里有我呢，你放心拼你的就行。”
李烨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等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以后做事就更有底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一个周末午后，门铃突然响了。
孙菁开门，看见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傅文佩脸上堆着笑：“菁菁，我们来看看你和安安。”
傅文佩一进门就拉着孙菁的手往沙发上坐，把带来的进口智能玩具、名牌童装往茶几上放：“你看这是给安安买的，都是最新款，孩子肯定喜欢。”
孙菁没接话，给他们倒了水：“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听说你们搬新家了，过来看看。”傅文佩打量着客厅，语气慢慢变了，“这房子是挺温馨，可菁菁啊，过日子不能只图眼前舒心。”
“妈，你想说什么？”孙菁心里咯噔一下。
“李烨是得了奖，名声好听。”傅文佩压低声音，“可他就是个自由职业者，没个正经单位，收入忽高忽低的。五险一金都没个保障，将来老了怎么办？”
她拿起桌上的玩具，接着说：“安安以后要上学，兴趣班、补习班，哪样不要钱？万一家里有人生病，急用钱的时候，他那点画图纸的收入顶用吗？你管理着公司，挣钱不容易，总不能一直你养家，甚至……妈都没法说‘倒贴’这俩字。”
孙菁皱着眉：“妈，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钱够用。李烨他一直在努力，以后会好的。”
“努力能当饭吃吗？”傅文佩叹了口气，“过日子得现实点，不能光靠感情撑着。”
与此同时，孙铭远背着手，径直走上阁楼。他站在工作室门口，扫过顶天立地的书墙和布满划痕的工作台，开口道：“这环境倒是弄得像回事，挺有做学问的样子。”
李烨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身：“叔叔，您怎么上来了？”
“我来看看你平时都在忙什么。”孙铭远踱步到书桌前，拿起一本案例笔记翻了翻，“年轻人，光埋头画图、看书，成不了大气候。”
李烨没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会整合资源、驾驭资本的。”孙铭远放下笔记，语气带着审视，“你整天窝在这个小阁楼里，能接触到什么好机会？能认识什么对你有帮助的人脉？”
他盯着李烨，眼神锐利：“我不跟你绕弯子。顾家那边，承宇说了，只要你跟菁菁分开，他能帮你联系世界顶尖的建筑学院，所有费用都包了。要么，直接进国内最好的国营设计院，铁饭碗，有身份，比你现在强多了。”
李烨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叔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孙铭远以为他动心了，“你好好想想，这对你的前程是最好的选择。别抱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放，耽误了自己，也拖累菁菁。”
李烨放下水杯，语气平静却坚定：“谢谢您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但是，我不能答应。”
孙铭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人生，想自己选。”李烨看着他，“孙菁、安安和我，是一家人，缺一不可。以后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一起扛，一起过。不需要靠别人，更不会为了前程牺牲家庭。”
“你简直不识好歹！”孙铭远的声音提高了，“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能给菁菁和安安什么？稳定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我现在是没什么大本事，但我在努力。”李烨语气依旧沉稳，“我整理这些案例，学英语，看专业书，就是想以后能让他们过得更好。这种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日子，比依附别人踏实。”
孙铭远气得脸色铁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冥顽不灵！你会后悔的！”
他不再多说，猛地转过身，带着怒气拂袖下楼。
楼下，傅文佩还在劝孙菁：“菁菁，你好好劝劝李烨，别让他意气用事。顾家的条件多好，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妈，我不会劝他的。”孙菁摇摇头，“我相信李烨，我们一起努力，日子会好起来的。”
“你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傅文佩站起身，“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孙铭远下楼，脸色难看地说：“别跟他们废话了，走！”
傅文佩还想说什么，被孙铭远拉了一把。两人提着没送出去的礼物，摔门而去。
送走父母后，孙菁靠在玄关的墙壁上，浑身无力。李烨走过去，轻轻把她拥进怀里。
“别往心里去。”李烨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孙菁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委屈。”李烨拍了拍她的后背，“跟至亲闹成这样，换谁都会难受。但我们的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不好，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孙菁吸了吸鼻子：“我不是不信你，就是觉得累。每次他们来，都要说这些，我真的快扛不住了。”
“我知道。”李烨紧紧抱着她，“再给我点时间，等我做出成绩来，他们总会认可的。到时候，没人能再质疑我们的选择。”
孙菁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家里有我，你放心去拼。”
李烨松开她，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先休息会儿，我再去阁楼把那个案例整理完。”
他转身走向阁楼，步伐坚定。阁楼的台灯再次亮起，书页翻动的脆响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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