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对着林晚深深鞠了一躬，脚步踉跄地走了。
她没有说谢谢，因为她此刻心中五味杂陈，羞愧难当。
就在妇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林晚怀中那只白瓷杯，再次发出了清晰的嗡鸣。
“嗡——”
一道比上次更加明亮、更加凝实的金色光屑，在杯中盘旋升腾，最后缓缓融入茶水之中。
那股温暖的气息，顺着掌心，流淌进林晚的四肢百骸，让她那几乎枯寂的神魂，都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舒畅。
杯身的温度，又高了一分。
有用！这条路，是对的！
林晚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希望的光芒，愈发明亮。
这一切，凤舞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看到金光，但那股纯粹的，带着新生与和解意味的法则波动，比上次清晰了十倍！
帝君的道韵……又增长了！
因为一个凡人母亲的悔悟？
凤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那建立在力量与征伐之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晚，声音沙哑：“这……就是你说的，守着他的心愿？”
林晚抱着那只温热的茶杯，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看着远方，那里是平安镇升起的袅袅炊烟，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语，是这片她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要用尽全力守护的人间。
“这人间，他要，我便守。”
凤舞呆住了。
她终于明白，这个凡人女子，不是在用什么旁门左道，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帝君的道，去契合帝君的道，去……修补帝君的道！
妇人走后，院子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宁静。
这种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打破了茶馆的午后安逸。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十几个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行脚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院子。
“扑通”一声，老者直接跪倒在地，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一片。
“林老板，求您救救我们百十号人的活路吧！”老者声泪俱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凤舞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来了。
凡人的哭诉，蝼蚁的哀求。
在她看来，这些与街边蚂蚁搬家并无区别，吵闹，且毫无意义。
“起来说话。”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她没有起身，只是示意小翠去扶。
老者被扶起后，语带哽咽地道出了原委。
他们是来自南方的“驼铃商队”，靠着南北贩运药材丝绸为生。可就在三天前，他们行至平安镇外的绝魂岭时，被盘踞在那里的修仙宗门“绝魂宗”给拦了下来。
“那，说是山头是他们的，路也是他们开的，过路可以，但每人……每人要交一百两银子的‘买路钱’！”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我们整个商队百十号人，一趟货的利润，都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我们想绕路，可那绝魂岭是去往北地的唯一官道，其他小路都有妖兽出没，我们这些凡人，进去就是送死！”
“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便拔剑。我们凑了些银子想孝敬，他们却嫌少，还打伤了我们两个伙计！”
一个年轻的商人红着眼补充道：“林老板，我们不是没想过报官，可官府哪里管得了仙师的事！我们……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
绝望的气息，在整个院子里弥漫。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如利剑般刺破了这片愁云惨雾。
凤舞缓缓站起身，她甚至没有看那些跪在地上的商人，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眼神如同在看一群死物。
“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乡野宗门，也敢自称‘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轰然散开，整个院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告诉我，在何处。”凤舞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本将军，赐他们一个从世间消失的荣幸。”
话音未落，她身上已然杀意沸腾。
跪在地上的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他们求的是活路，不是灭门惨案。
胖子和张小辫儿等人也是心头一紧，这位姑奶奶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直接，也太吓人了。
这就是霸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用绝对的力量，抹平一切障碍。
“你要去灭了？”
摇椅上，林晚终于开口。
“一群拦路抢劫的匪类，留之何用？”凤舞反问，语气理所当然。
“然后呢？”林晚淡淡地问。
“然后？”凤舞一愣。
“你杀了，绝魂岭就成了一片无主之地。”林晚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很快，就会有新的匪类，比如‘赤风宗’、‘白风宗’，或者干脆就是一群更没有底线的散修妖魔，占据那里。他们会比更贪婪，更残暴。”
“你今天杀一个，明天他们再来两个。你杀得完吗？”
“你解决了一个问题，却制造了十个更麻烦的问题。你这不叫解决，叫泄愤。”
凤舞那张冰冷的俏脸，第一次涨得有些发红。她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无法辩驳。
她从未想过“然后”。
在天界，她奉行的，就是斩草除根。
林晚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跪着的老者。
“想活命，可以。”林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瘦子既熟悉又心惊的弧度，“但我们忘忧茶馆，不做亏本买卖。”
老者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只要能保住活路，老板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
“瘦子。”林晚喊了一声。
“在！老板！”瘦子一个激灵，立刻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崭新的账册。
“新项目立项。”林晚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一桩大生意，“项目名称：‘绝魂岭道安保与物流一体化解决方案’。”
她指着那群商人，“我们咸鱼基金会，可以为你们驼铃商队提供全额投资，解决的问题。”
“作为回报，从今往后，驼铃商队，将成为咸鱼基金会东洲分会的首席物流合作伙伴。你们负责我们基金会所有物资的调配运输，以及情报的传递。你们未来所有盈利，基金会抽三成。”
老者和商人们都听傻了。
他们是来求救的，怎么听着听着，像是谈成了一笔天大的买-卖？
凤舞更是目瞪口呆，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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