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夜梅当时深深看了王光录一眼，眼眸中全是复杂，然后房间里就陷入长久的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最后，王光录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仿佛在穿透黑暗，看到了回龙县老家的方向。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断：“夜梅，我想过了。唯一的法子，是让诚儿‘兼挑两房’。”
邱夜梅猛地抬头，眼中先是惊愕，随即也快速盘算起来：“兼挑两房…你是说，让诚儿既做他爹的儿子，也做…做我们的？”
“不错！”王光录眼神锐利，“诚儿本就是精儿血脉最近的堂弟。让他兼祧，他将来生下的孩子，长房的承继我们长房香火，承袭精儿之名分；二房的归二房，延续光河一脉。如此，两房皆有后，王家的血脉和产业都保住了！”
“可…诚儿才十一岁…”邱夜梅仍有顾虑，也有不甘。
这样做，继承他们偌大家产的人的确有了丈夫王光录的血脉，但是她呢？
她，邱夜梅呢？
“十一岁不小了！我们周围不是没有十一二岁成亲，十三四岁生子的！”王光录说到这里，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孩子一落地，立刻与你们邱家适龄女定下娃娃亲！人选由你定！”
在一起生活数十年，王光录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他们两人都是血脉论的坚定支持者。
王光录最初起家是因为邱家，和妻子邱夜梅这数十年间也算是举案齐眉。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邱家撕破脸皮，更不想破坏他自己和王家的名声。
与邱夜梅娘家兄弟的女儿定下娃娃亲，这既是巩固与邱家、邱夜梅的关系，也是为未来他这一脉真正的继承人再添一层保障。
王光录的话语让邱夜梅心动了！
她知道王光录的性格，这或许是他们两人最适合的选择。
这样他们这一脉的继承人也算是和王光录、和她都有了血缘牵扯。
不过…
邱夜梅直接问道：“为何不直接过继诚儿未来的孩子？那样岂不更简单？何必非要诚儿兼挑？”
兼挑…
那侄儿王至诚可就是他们这一房的第一继承人了！
万一，他…
虽说就邱夜梅的观察，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防啊！
“雨茵！别忘了雨茵！关键就在雨茵！”王光录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算计，“当年崔家落难，我倾尽半数家财助崔相公（崔琰）度过难关，才换来这门娃娃亲！如今崔相公贵为大相公，位极人臣！这层关系，是我们王家如今最大的护身符和登云梯！若是直接过继一个婴儿给精儿，如何拴住雨茵？”
王光录眼神闪烁：“这些年，在我们的操作下，我们与崔家的亲事早已人间皆知！而且我们每年送那么多银钱去京城，方才保证了我们和崔家的亲事不生变故。之前更是得天之助，崔相公要冲击首辅大相公之位，再加上听说我们与崔家的婚事甚至传进了宫中…最后，崔家才会将雨茵嫁到我们王家来冲喜！现在冲喜失败，雨茵还是完璧之身，她未必不会改嫁！甚至可以说她大概率会改嫁！兼挑…只有让诚儿兼挑，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雨茵，让雨茵怀孕生子！崔家的势，我们才能继续借！”
邱夜梅的眼神也闪烁起来：“崔家，能让诚儿兼挑？雨茵，她会同意？”
“我们可以说是过继！”王光录眼角闪过一丝冷光。
邱夜梅倒吸一口凉气：“过继？那光河一脉怎么办？等等…你打算…瞒着崔家？还是瞒着光河？”
“能瞒一时是一时！”王光录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到时候，我们可以放出风去，说精儿临终遗愿是让承继长房。外人只会赞我王家兄友弟恭，顾全血脉。崔家远在京城，未必会细究！等诚儿和雨茵生下我们长房的嫡孙，生米煮成熟饭，崔家就算知道了详情，看在孙女婿和外孙的份上，也未必会撕破脸！”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对幼弟的温情：“而且，夜梅，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对光河一家伤害最小和对你也有交代的办法了。过继诚儿，光河就绝后了，我于心何忍？让诚儿兼挑，我们和光河一脉的香火都续上了。我王光录，对得起爹娘，也对得起二弟了！”
邱夜梅看着丈夫疲惫却闪烁着精光和复杂情感的脸庞，沉默了很久。
算计是真，想借崔家的势是真，但丈夫对小叔子一家的这份顾念与情义，也是真。
甚至对她和邱家也有交代！
她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对未来风险的忧虑：“好吧…光录，就按你说的办。让诚儿兼挑两房。只是…崔家那边，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们得想好万全之策…万一…”
“没有万一！”王光录打断她，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事在人为！只要孩子尽快生下来，一切就都稳了。夜梅，你得帮我，我们得撑下去，为了王家，也为了…精儿留下的这点念想。”
他伸手，轻轻覆上妻子依旧紧握着玉环的手。
“而且若是真有万一，那就给崔家说诚儿是真的过继到我们长房！”王光录的喃喃自语声突然在邱夜梅耳边响起：“我不是没考虑二弟！是想尽了办法！若是最后真的不能兼挑，只能过继，我也对二弟问心无愧！”
邱夜梅闭上眼，心中暗思：“对嘛！这才是她丈夫，重情重义却也心狠手辣的丈夫！”
不过，邱夜梅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雨茵可是大家闺秀，她能同意兼挑之事？”
“那就要靠我们想办法说服了！她与精儿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应该会同意的！”说到这里，王光录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若是最后她还是固执己见，说不定就只有让她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一段时间了！我相信等到孩子出生，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也会认命的！”
听到丈夫把一切都安排计划好了，最终邱夜梅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王光录的提议。
烛火摇曳，映照着王光录和邱夜梅这对刚刚丧子、却不得不为家族未来和自身利益殚精竭虑、在亲情与算计中艰难平衡的夫妻。
随后，才有王光录到回龙县找而二弟王光河一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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