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府外徘徊,像只找不到门的蚂蚁,终究不是办法。
陈默琢磨了好几天,决定硬着头皮,去碰碰运气。他想着,就算见不到管事的,能跟门房混个脸熟,套点消息也是好的。
他特意选了个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早晨,换上了最干净的一身麻布衣服,又把头发在幞头下整理得服服帖帖,对着水缸照了又照,自觉还算齐整。怀里,揣着这几天省吃俭用攒下的几十枚铜钱,打算关键时候“润滑”一下。
再次来到那条幽静的街道,远远望着那扇暗红色的威严府门和旁边开着的角门,陈默深吸了好几口气,给自己打气:“没事,就是问问,又不偷不抢……”
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些,朝着那角门走去。离得还有十几步远,守在门口的两个仆役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像两把无形的锁,瞬间将他定住。
这两个仆役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统一的青色短褐,腰间系着带子,收拾得干净利落。但他们的眼神和站姿,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倨傲。见陈默靠近,左边那个眉毛稀疏的往前半步,下巴微抬,也不说话,就那么斜睨着他。
陈默赶紧停下脚步,脸上堆起尽可能谦卑又不过分谄媚的笑容,拱了拱手,用练习了无数遍的、自以为标准的雅言开口:
“二位兄台请了,小的……小的想打听个事儿。”
那眉毛稀疏的门吏眼皮都没动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嗯?”
“请问……贵府上,近来可需……需懂算学、能理账的人手?”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顺耳,“小的略通此道,不知……”
话还没说完,右边那个脸上有颗黑痣的门吏就嗤笑一声,打断了他:“懂算学?理账?就你?” 他的目光像刷子一样,把陈默从头到脚刷了一遍,重点在那身廉价的麻布衣服和略显寒酸的鞋子上停留了片刻,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凝成了实质,“你是哪家的?有荐书吗?有保人吗?”
“荐书?保人?”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糟,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小的……小的刚从边郡来长安不久,尚未……”
“边郡来的?”黑痣门吏脸上的讥诮更浓了,扭头对同伴说,“听见没?又是一个想来撞大运的!” 他转回头,不耐烦地对着陈默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平阳长公主府!是你这种人能随便打听的吗?还懂算学?府里的账房先生,哪个不是世代清白的书香门第?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连串如同冰雹般砸下来的话,又冷又硬,砸得陈默脸上火辣辣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毫不留情地羞辱,偏偏还无法反驳。
那眉毛稀疏的门吏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冷漠和那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态度,比同伴的呵斥更让人难堪。
陈默感觉血往头上涌,拳头在袖子里下意识地握紧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发作。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屈辱,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变得有些僵硬。
他还不死心,想着怀里的铜钱,或许……他偷偷摸向怀里。
那黑痣门吏眼睛尖得很,立刻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警告:“你想干什么?!还敢行贿?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这一嗓子,让角门里面似乎也有人探头看了一眼。
陈默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心里那点侥幸被彻底击碎。他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甚至真可能惹上麻烦。
他低下头,不再看那两个门吏鄙夷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打扰了。”
然后,几乎是逃离一般,转身快步走开。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充满了嘲弄和不屑。
一直走到拐过街角,确认脱离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陈默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不是因为累,而是那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让他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身虽然干净却难掩寒酸的打扮,又想起那两个门吏虽然身为仆役,却因身在侯门而自带的那种优越感……
门第!这就是森严的门第!
在这道门槛前,你的能力、你的想法,如果没有人脉和身份的包装,屁都不是!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识和能力,总能找到机会。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展示机会都争取不到。那扇门,对他而言,关得死死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涌上心头。难道真的要像阿旺说的,认命地在货栈当个账房,了此一生?或者,去投军?可投军就能接触到卫青吗?可能性更渺茫。
他在墙角站了许久,直到心情慢慢平复。
愤怒和沮丧解决不了问题。他重新抬起头,看着长安城灰蓝色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硬闯不行,讨好卖乖也不行。看来,必须得换个思路了。
直接接近公主府此路不通,那就继续经营王津吏那条线,或者,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从公主府的外部产业入手?或者,等待一个特殊的契机?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挺直了腰板,朝着西市的方向走去。
这次的羞辱,他记下了。总有一天,他会让那扇门,为他而开。
(第二十七章 完)
喜欢龙城飞将,现代军师风云录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龙城飞将,现代军师风云录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