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被拴在悬崖边的猹,底下是刀光剑影的朝堂大乱斗,他伸长脖子拼命瞅,既怕错过精彩场面,又怕上面随便掉下来点啥都能把他砸成猹酱!
自打李账房带来那个“窦家出事”的劲爆消息后,吴宅的气氛就跟开了锅的粥一样,表面咕嘟咕嘟冒热气,底下米粒疯狂翻滚!王管事走路都带风了,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神里那冰碴子明显化了不少。孙老算盘拨得噼啪响,居然还主动指点了一下钱先生某个账目的关窍!连门口负责“陪伴”陈默的仆役,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啧啧,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啊呸!危机还没解除呢! 陈默心里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窦老太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大佬的反扑,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下午,陈默正一边核对账目,一边竖着耳朵捕捉院子里任何风吹草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似乎在吴宅门口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是王管事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陈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出什么事了?窦家打上门了?不能吧?光天化日的……
他正胡思乱想,就见王管事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十分古怪!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惊、荒谬、还有一丝丝……幸灾乐祸?
“都停下手里的事!”王管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宫里……出大事了!”
!!! 陈默、孙老、钱先生,六只眼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刚刚得到的消息,”王管事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内心的波澜,“今日大朝会,陛下……陛下当廷提出了要增设‘盐铁专卖’之议,以充北伐军资!”
盐铁专卖! 陈默眼睛猛地瞪圆了!老板果然憋大招!这是要动既得利益集团的奶酪啊!牛逼!
“结果呢?”陈默忍不住追问,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管事脸上那荒谬的表情更浓了:“结果?结果自然是……炸锅了!以窦婴、田蚡为首的一帮老臣,差点没把宣室殿的房顶掀了!引经据典,痛心疾首,说什么‘与民争利,非圣君所为’、‘动摇国本,祸乱将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陛下脸上了!”
卧槽!正面硬刚啊! 陈默听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年轻皇帝在龙椅上,面对一群须发皆白、唾沫横飞的老臣,紧握拳头,眼神倔强的画面。
“那……陛下怎么说?”孙老都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干涩。
“陛下?”王管事扯了扯嘴角,“陛下这次……出奇地强硬!据说是拍了御案,厉声反驳,说‘匈奴叩边,烽火不息,尔等空谈仁义,可能退敌?国库空虚,不用非常之法,军资何来?难道要朕学那周赧王,债台高筑吗?!’”
霸气! 陈默内心疯狂为老板打call!就该这么怼!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家伙!
“然后呢?然后呢?”钱先生也忘了害怕,急吼吼地问。
“然后?”王管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然后……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彻底闹翻的时候……长乐宫……来人了。”
来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窦老太果然出手了!
“来的不是普通内侍,”王管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用的那位老宦官,曹常侍他老人家……是让人用步辇抬进宣室殿的!”
抬进去的?! 陈默倒吸一口凉气。这排场!这姿态!分明是告诉所有人——我,来了!
“曹常侍进去后,也没多话,就在那一片死寂中,被抬到御阶之下。他先是代替太皇太后,向陛下问了安,声音……平静得吓人。”王管事模仿着那语气,让陈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他转向那些还在愤愤不平的老臣,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调子,说了句……” 王管事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太皇太后让老奴带句话给诸位:‘皇帝年轻,锐意进取是好事。尔等身为老臣,当悉心辅佐,耐心劝导。何必如此争执,失了体统,让外人看了笑话?’”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陈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我靠!这他妈哪是劝架?这分明是各打五十大板,顺便宣示主权啊! “皇帝年轻”是提醒陛下你还没完全掌权!“悉心辅佐,耐心劝导”是告诉老臣们别太激进,慢慢磨!“失了体统”是把双方都骂了!最后那句“让外人看了笑话”……这是在点陛下,家丑不可外扬,你别太过分!
高!实在是高! 陈默内心震撼无比。这就是顶级政治家的手段吗?轻飘飘几句话,看似和稀泥,实则把双方都拿捏得死死的!
“那……那盐铁专卖的事……”孙老颤声问出了关键。
王管事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那荒谬的表情达到了顶点:“曹常侍说完这话,就被抬走了。他走后,朝堂上鸦雀无声。最后……陛下拂袖而去!盐铁专卖之议……搁置再议。”
搁置再议……
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巨石,砸在陈默心头。
轰轰烈烈地开场,憋憋屈屈地收场。
他仿佛能看到,陛下在拂袖而去时,那紧握的双拳,那压抑的怒火,那无尽的憋屈!
老板……还是没能刚过老太太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寒意,瞬间席卷了陈默。他之前所有的兴奋、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都被这轻飘飘的“搁置再议”打得粉碎!
王管事看着三人呆若木鸡的样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那背影,似乎又带上了一丝之前的沉重。
屋子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钱先生瘫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孙老则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陈默站在原地,感觉浑身发冷。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见证”了窦太后是如何干预朝政的。不是咆哮,不是强迫,甚至没有一句重话。只是派了个老宦官,用最“温和”的方式,说了几句最“得体”的话,就将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地震的风暴,悄无声息地……按了下去。
这,就是绝对权力的体现吗?
那陛下……还有机会吗?
我……押宝在他身上,真的对吗?
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更深的危机感,像潮水般将陈默淹没。
他看着窗外那似乎永远灰蒙蒙的长安天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
这朝堂的风云,真是……变幻莫测,杀人不见血啊!
(第六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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