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根据地的路程走了四天。
张团长带的独立团战斗力很强,一路扫清了几股小规模日伪军,队伍基本没有遇到大的阻碍。但王飞腿上的伤口在颠簸中又开始渗血,高烧时退时起。丽媚寸步不离地照顾,用尽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药品。
程瀚肩膀的刀伤虽然深,但未伤及要害,恢复得比王飞快。他和苏梅在行军间隙仍然不停讨论着那些资料。苏梅父亲的笔记里有很多密码式的记录,两人试图,破译。
“你看这一段,”苏梅指着泛黄的纸页,“‘壬午年七月,见星坠于巽位,掘之得异石,色如墨,重如铁,然击之有金玉声。’这应该是记载发现那种特殊矿石的时间……壬午年,是1882年还是1942年?”
“应该是1882年,”程瀚推算,“你父亲写笔记时是战前,所以更可能是他听前辈口述的历史。‘星坠’可能是陨石,这类矿物往往与陨石有关。”
大刘和柱子轮流担任警戒。柱子对老君山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带着队伍走了一些近道,避开了日军的几个据点。但有一次在穿过一片密林时,柱子突然停下,示意大家隐蔽。
“怎么了?”张团长低声问。
“有动静……不像动物。”柱子凝神倾听。
果然,树林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很快,一小队穿便衣但持日制武器的人出现在视野中,大约七八个,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搜索而来。
“便衣队,”张团长判断,“可能是吉田溃逃时散落的残兵,也可能是伪军特务。”
王飞在担架上艰难地支起身子:“不能交火,我们伤员多,物资重要。”
“绕过去,”张团长果断命令,“柱子,有别的路吗?”
“有,但要多走两小时。”
“走。”
队伍悄然后退,转入一条更隐蔽的山沟。这一绕,直到天黑才抵达预定的宿营地,一处废弃的窑洞。
夜间,张团长安排了双岗。王飞的高烧又起来了,丽媚用湿布给他降温,忧心忡忡:“伤口内部可能又感染了,必须尽快手术清创。”
“回到根据地就做,”王飞声音虚弱但清晰,“现在不能停。”
半夜,程瀚被一阵低语惊醒。是苏梅和清虚子道长在窑洞口小声交谈。他走过去,听到苏梅在问:“道长,您当时看到那个德国人,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清虚子努力回忆:“高个子,金发,戴眼镜,左手缺了一根小指……对了,他中文很好,还会说几句本地土话。他说自己是‘地质学者’,但我看他那些仪器,不像普通找矿的。”
“缺小指?”程瀚插话,“这在欧洲某些学术团体中是一种身份标记,代表某种誓言或成就。”
清虚子点头:“那个人很怪,经常独自进山,一两天才回来。有次他回来时浑身是伤,却兴奋异常,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我问找到了什么,他只说‘历史的钥匙’。”
苏梅和程瀚对视一眼。“钥匙”这个词再次出现。
“后来呢?”程瀚追问。
“后来他们就突然离开了,在一个暴雨夜。走得很匆忙,有几箱东西都没带走,寄存在道观里。说以后会来取,但一直没来。”
“那些东西还在吗?”
“在,我一直保管着。本想过几年没人取就处理掉,但后来打仗,就忘了这茬。”
程瀚激动了:“道长,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们能看看那些东西吗?”
“当然。就埋在道观后院。”
这个发现让两人几乎一夜未眠。天亮时,苏梅眼睛发亮:“如果那些箱子里有更多线索,也许能解开‘第二把钥匙’的谜团。”
但张团长听到这个情况后,态度谨慎:“现在首要任务是安全返回根据地。绕道去道观太危险,日军很可能在那里设伏。”
“道长说埋藏地点很隐蔽,日军未必能找到,”苏梅争取,“而且那些资料可能非常重要。”
王飞在担架上开口了,声音沙哑但坚定:“张团长,我建议分兵。主力护送矿物样本和现有资料直接回根据地。派一个小队跟道长去取东西,然后汇合。”
“太冒险了,”张团长摇头,“我们已经损失不起人手。”
“正因如此,那些可能存在的资料才更珍贵,”王飞坚持,“日本人如此疯狂地想要这些东西,说明价值远超我们想象。如果还有未发现的线索,我们不能错过。”
争论持续了一小时。最终,张团长妥协了,但提出了严格的条件:只派五人小队,由程瀚带队,柱子当向导,清虚子引路,再加两名独立团战士保护。必须在24小时内往返预定汇合点,否则大部队不等。
“我去,”苏梅立刻说。
“不,你跟着大部队,”程瀚反对,“太危险了。”
“那些笔记只有我能完全看懂,我父亲可能留下了只有我能理解的暗号。”苏梅异常坚决。
丽媚看了看王飞,王飞微微点头。于是丽媚也开口:“我也去,我是医生,万一有人受伤。”
程瀚还想反对,但张团长拍板了:“就这么定。程瀚、苏梅、丽媚、柱子,再加小赵和小孙两名战士。现在出发,明天此时必须到黑松岭汇合。”
六人小队轻装出发,只带武器、少量干水和一天口粮。清虚子道长虽然年迈,但走山路依然稳健,速度不输年轻人。
路上,柱子问:“道长,您那道观现在什么情况?”
“日本人来过两次,搜了一遍,拿走了些香火钱,但没发现地窖和埋藏点。后来他们可能觉得道观没什么价值,就没再驻兵。但我离开时,看到山脚下有伪军的岗哨。”
“那我们得小心。”
果然,接近道观所在的山头时,柱子发现了异常:山道上设了路障,有两个伪军把守。
“绕不过去,”柱子观察后说,“只有这一条路上山。”
程瀚思考片刻:“硬闯会打草惊蛇。丽媚,你能不能假装生病,我们扮成送病人求医的百姓?”
丽媚点头:“可以试试。”
他们从背包里翻出便衣换上,程瀚和苏梅扮成夫妻,柱子扮成兄弟,丽媚假装发烧昏迷,由小赵和小孙抬着。清虚子则远远跟在后面,等他们过关后再汇合。
走近路障,伪军懒洋洋地拦住:“干什么的?”
“老总,我媳妇得了急病,听说山上道观的老道长医术高明,特来求医,”程瀚陪着笑脸,递上几块银元,“行个方便。”
伪军掂了掂银元,又看了看“昏迷”的丽媚:“这道观早没人了,老道跑啦。”
“啊?那……那怎么办?我媳妇快不行了!”程瀚装出焦急的样子。
另一个伪军走过来,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哪村的?”
“山下李家沟的。”柱子接话。
“李家沟?”伪军眯起眼,“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气氛骤然紧张。小赵的手悄悄摸向腰后。
就在这时,清虚子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来:“几位老总,这几个人是我亲戚,真是来看病的,行个方便吧。”说着又塞了一把钱。
看到清虚子本人,伪军愣了一下:“哟,老道,你还敢回来?”
“出家之人,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清虚子合十,“观里还有些祖师爷的典籍,得回来照看。”
也许是钱的作用,也许是看这几个人确实像普通百姓,伪军终于挥挥手:“快点上去,天黑前必须下来!现在宵禁,夜里不许走动!”
过了关卡,众人加快脚步。清虚子低声道:“他们可能起疑了,我们得快。”
道观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神像倒塌,经书散落一地。清虚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没时间伤感,直奔后院。
在一棵老槐树下,清虚子用铁锹挖了一米深,露出了一个油布包裹的木箱。箱子不大,但很沉。
“就是它,”清虚子擦拭着箱子上的泥土,“二十年了。”
撬开箱子,里面是几个铁盒。打开第一个,众人屏住了呼吸——是整套的精密测量仪器:袖珍经纬仪、磁力计、显微镜头,还有几卷已经发黄的图纸。
第二个铁盒里是笔记,德文、法文、中文混杂。苏梅快速翻阅,突然停在一页上:“看这个!”
那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老君山区域,但有一个地方用红笔画了个圈,旁边写着德文“hauptader”(主脉)和中文“真龙穴”字样。更重要的是,地图边缘有一个图案——正是那个青铜圆盘的背面凹槽形状!
“凹槽是地图的一部分!”程瀚恍然大悟,“圆盘是钥匙,但需要配合地图才能找到准确位置!”
第三个铁盒里是一些岩石样本,用蜡封保存,标签上写着拉丁学名和日期。程瀚拿起一块,手感异常沉重:“这比我们找到的样本纯度更高。”
突然,外面传来柱子的低喝:“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隐蔽。从窗缝看去,一队约十个伪军正朝道观走来,带头的正是刚才关卡上的那个伪军。
“被发现了,”小赵握紧枪,“硬拼吗?”
“不行,我们人少,还要保护资料,”程瀚迅速思考,“从后山走,道长,有路吗?”
“有,但很险。”
“走!”
他们重新埋好空箱,背起三个铁盒,从道观后门溜出。后山是陡坡,几乎垂直,只有一条采药人走的小径。
伪军已经进了道观,发现挖开的坑和脚印,叫嚷着追来。
“快!”柱子在前开路,小孙断后。
陡坡上,丽媚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程瀚一把抓住她,但自己肩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渗出。
“你伤口裂了!”丽媚惊呼。
“没事,快走!”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身边岩石上。小赵和小孙还击,压制追兵。
清虚子虽然年迈,但在山中生活几十年,走这种路如履平地。他带着众人钻进一片密林,七拐八绕,竟然甩开了追兵。
“这里有个山洞,通到山另一侧,”清虚子指着一个隐蔽的洞口,“跟我来。”
山洞狭窄潮湿,众人弯腰前进。走了约半小时,终于看到光亮。出口在一处瀑布后面,水帘遮挡,极其隐蔽。
“从这里下去就是黑石沟,离黑松岭还有十里,”清虚子说,“但路不好走。”
程瀚的伤口流血不止,丽媚就地重新包扎。苏梅抱着铁盒,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值了,这些资料太重要了。”
短暂休息后,继续赶路。必须在天黑前抵达汇合点。
下午四点,他们终于看到了黑松岭的界碑。张团长派出的哨兵发现了他们,引导回营地。
大部队已经等得焦急,见六人安全返回,都松了口气。王飞从担架上撑起身:“拿到了?”
程瀚点头,展示铁盒。张团长查看后,神色严肃:“立刻转移,伪军可能大规模搜山。”
队伍连夜开拔,又走了两天,终于进入八路军根据地控制区。
到达分区司令部时,是第五天下午。首长亲自迎接,听完汇报后,高度重视:“马上组织专家鉴定这些资料。你们立了大功!”
王飞被送进战地医院手术。医生从他腿上取出了三块碎骨和已经坏死的组织,告诉他:“以后走路会有点瘸,但命保住了。”
丽媚守在病房外,手术结束后第一时间进去。王飞还在麻醉中,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三天后,初步鉴定结果出来了:那种特殊矿物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钨铼合金天然矿石,还含有微量未知元素,硬度和耐高温性远超已知任何金属。德国人在战前就发现了其价值,但没来得及大规模开采。
“更重要的是那些图纸,”专家激动地说,“里面有初步的冶炼方法和应用设想。如果能够实现,对我军的军工生产将是革命性的!”
苏梅父亲的笔记也全部破译了。原来,苏老先生早就意识到这种矿物的战略价值,故意用隐语记录,就是防止落入敌手。他还暗示,老君山矿脉可能只是更大矿藏的一部分,“第二把钥匙”指向另一个更重要的地点。
青铜圆盘和地图的关联也得到证实:圆盘背面的凹槽,当与地图上特定标记对齐时,会指向一个坐标。但地图不完整,还需要另一部分。
“可能还在老君山,或者在其他地方,”程瀚分析,“苏老先生可能在别处也藏了线索。”
王飞能够下地走路时,已经是两周后。虽然跛足,但精神很好。组织上决定授予小队集体一等功,每个人都有表彰。
庆功会后,王飞和程瀚在院子里谈话。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飞问。
程瀚望着远山:“我想继续研究这些资料。战争不仅是枪炮,更是技术和资源的较量。如果我们能掌握这种材料的冶炼技术……”
“组织上已经成立专项小组,你是副组长,”王飞微笑,“苏梅也是成员。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别太拼命。”
“那你呢?”
王飞沉默片刻:“腿这样了,一线是回不去了。首长找我谈话,可能去参谋部,或者负责后勤。也好,多动动脑子。”
丽媚走过来,递给王飞一根手杖:“医生说要辅助行走三个月。”
“谢谢。”王飞接过,动作还有些笨拙。
夕阳西下,根据地里炊烟袅袅。远处的训练场传来战士们的口号声,近处有百姓推着独轮车走过。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这一刻,有一种难得的安宁。
“我们守住了秘密,带回了希望,”程瀚轻声说,“这就是意义。”
王飞点头,拄着手杖站直身体。他的目光越过院墙,投向老君山的方向。那里埋着战友,藏着未解之谜,也孕育着未来的可能。
第二把钥匙的谜团,矿脉的完整图景,战争中的科技竞赛——所有这些,都将是下一场战斗的序幕。
但今夜,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了。
喜欢衡阳1944地主婆与长工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衡阳1944地主婆与长工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