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珞柠想开口，却发现眼前一阵模糊，喉咙也干涩得厉害：
“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她试图转动脖颈，却牵动了肩伤，顿时痛得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含玉连忙小心地扶起她一些，用银匙一点点喂她喝下温热的蜜水，一边红着眼圈哽咽着解释道：
“娘娘，您忘了？
秋猎那晚，有该死的刺客放冷箭，您……您为陛下挡了一箭。
您中箭后便昏了过去，而且那箭上还淬了剧毒，您当时性命垂危了。
陛下当夜便下令摆驾回宫，将您安置在乾清宫暖阁，方便太医诊治。
您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
听完含玉的诉说，温珞柠才拼凑出那晚她昏迷后发生的更多事情。
原来，那晚确有刺客潜入了云蒙山。
约有四五人左右，且训练有素。
见一击未能毙命，目标又陷入混乱，便趁乱撤退。
所幸御前侍卫统领郑仲反应极快，迅速指挥侍卫控制住场面，并派人围捕，当场擒获了全部刺客。
然而，这些刺客皆是死士，一见逃脱无望，竟纷纷咬碎了早已藏在齿间的毒囊。
顷刻间毙命，未留下任何活口。
更棘手的是，太医为温珞柠诊治箭伤时，发现她伤口周围乌黑发紫，脉象紊乱，竟是中了剧毒。
箭伤虽深，但未伤及要害，精心调养便可痊愈。
可这不知名的剧毒却来势汹汹，众随行太医一时皆束手无策，只能用金针和珍贵药材勉强吊住她一口气。
顾聿修闻讯勃然大怒，在行营便发作了好一通脾气。
把负责这次秋猎营地勘察与布防的右武侯大将军，卫国公邓崇明狠狠申饬了一番。
毕竟云蒙山外围三重哨卡，内营昼夜巡防，竟然还能让刺客摸到天子御驾和众多宗室大臣的眼皮子底下！
这无疑是严重的失职之罪。
更何况，如今宁昭仪为救驾身中剧毒，生死悬于一线。
若那支毒箭是射在他身上，此刻躺在营帐里奄奄一息的便是帝王了，那天下岂不要大乱？
这位邓大将军正是翊贵妃的父亲。
要不是翊贵妃在陛下的营帐外跪了许久，苦苦为父亲求情，他这右武卫大将军，恐怕也是要当到头了。
不过最终，还是被卸去行营护卫总领之职。
所有参与此次营地布防、人员查验的将领，也一律被停职羁押，等候进一步调查发落。
同时，顾聿修不顾大臣劝阻，下令摆驾回宫。
一回到宫中，他立刻下达严旨，将整个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乃至休沐在家的太医，全部火速急召至乾清宫，进行会诊。
太医们齐聚一堂，研究了将近一日，翻遍医书古籍，争论不休。
却仍对解毒之法莫衷一是。
眼看温珞柠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还是资历最老的孙鹤龄，献出了一张颇为凶险的古方。
太医院众人又经过反复推敲。
确认此方虽险，但已经是目前唯一的希望后，才敢煎药给温珞柠灌服下去。
“您服了药后，浑身一会儿冷得像掉进了冰窟窿，一会儿又热得像在火上烤，气息时急时缓，可把奴婢吓坏了！
幸好苍天保佑，您总算醒过来了！”
含玉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
温珞柠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自己一时情急之举，竟险些丢了性命，更引发了如此大的风波。
“这么说……我竟已昏迷了两日之久？”
“是啊，整整两天两夜了！”
含玉用力地点着头，后怕道：
“您不知道，这两日奴婢一直日夜不敢合眼地守着您，陛下……陛下更是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动不动就大发雷霆。
尤其是对着太医院那些人……”
她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补充道：
“奴婢可不是胡说，您一直不醒，陛下急得不行，前儿个还指着太医院一众大人的鼻子厉声斥责。
说要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就叫整个太医院陪葬。
那场面，真是......奴婢当时腿都软了……”
含玉话音未落，外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帘栊轻响，以太医局院判孙鹤龄为首的一群人鱼贯而入，之前一直为温珞柠看顾平安脉的陈太医也在。
几人面色凝重，显然是接到含珠禀报后立刻赶来的。
见到温珞柠睁着眼，气息虽弱但意识清醒，孙鹤龄明显松了一口气。
凝神仔细为温珞柠诊脉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娘娘既然已能苏醒，且脉象渐趋平稳，便意味着最凶险的关头已经度过，性命算是无虞了。”
但温珞柠却是难掩恐慌。
因为她刚刚才发现，自打醒转过来，自己的视线一直模糊不明。
眼前的人和物都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只能勉强辨认出大致轮廓和光影。
她试图聚焦去看清近在咫尺的太医，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甚至泛起一阵恶心。
而且双耳之中持续不断地嗡鸣，仿佛有无数只夏蝉在颅内嘶叫，将外界的声音都掩盖得模糊不清。
连孙太医方才的话，她都听得断断续续。
连忙急切地问道：
“孙太医……本宫的眼睛看不清，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这……这是怎么回事？以后会不会就一直这样了？”
孙鹤龄自然明白她所指为何，连忙宽慰道：
“娘娘切勿过于忧心！
您此刻视物模糊、耳鸣不止，并非伤及眼耳根本，乃是因为箭镞上所淬的剧毒异常猛烈，毒性上扰清窍，攻及肝经与肾经。
虽经用药化解了大半，但仍有部分余毒残存于经络血脉之中。
特别是影响了头面清阳之气的濡养，才致目眩耳鸣。
待臣等再为您用上几剂滋肾通窍的解毒汤药，辅以金针通络，将残余的毒素引导散去，清阳得升，浊邪得降，娘娘的视力和听力自会逐渐恢复清明。
请娘娘务必安心静养，万不可因此焦灼惊恐，气血逆乱反而会加重症状，不利于康复。”
温珞柠听罢，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还能恢复就好……
只要不是永久失明失聪，变成看不见听不清的废人，再苦的药汤，再疼的针灸，她都能咬牙忍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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