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坐在那间舒适却令人心神疲惫的访谈室外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个人终端冰凉的边缘。与杀老师那场看似随意、实则刀光剑影的谈话，比之前任何一场武力测试都更让他感到消耗。那种被无形之手细细解剖、将内心最深处的矛盾与伪装一层层剥开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由得再次担忧起那份即将到来的综合评估报告，不知那厚厚的文件里，会用怎样冰冷的文字定义他这个“异常”。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依旧是那种拖沓中带着点特有的节奏感。景月抬头，看到毛利小五郎揉着脖子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惯常的、仿佛没睡醒的表情。
“哟，小子，跟那只笑面章鱼聊完了？”毛利打了个哈欠，语气随意，“怎么样，没被它绕进去吧？那家伙看着搞笑，套话的本事可是一流，以前不知道多少硬汉都在它那表情下把老底都交代了。”
景月沉默了一下，只是简单回答：“还好。”
“哼，看来是吃了点小亏。”毛利小五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景月的强装镇定，但也懒得深究，他晃了晃手中的终端，“你的‘成绩单’下来了，边走边说吧，找个地方让你自己慢慢看。这鬼地方待久了闷得慌。”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走在cSA总部那错综复杂、充满未来感的通道中。周围偶尔有穿着制服或其他奇异服饰的工作人员匆匆走过，对这对组合投来短暂的一瞥便不再关注。
“呐，”毛利小五郎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有些懒散，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的测试结果，我大致瞟了一眼。该怎么说呢……啧，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报告上的关键条目。
“首先，最显眼的，认知协调性评估，b+。”毛利啧了一声，“表面分数不错，‘优秀’嘛。但下面的备注才是重点——‘大量异常处理模式’，‘潜在认知偏差风险高’。翻译成人话就是：你小子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想问题的方式清奇，虽然目前还能自圆其说没疯掉，但指不定哪天就钻牛角尖出问题了。杀老师那边给你的心理评估，恐怕更不乐观吧？”
景月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微沉。
毛利也不在意，继续如数家珍：“接着，生理与血脉扫描，一堆问号。‘高度活性化生物组织’、‘未知高维能量结晶化’、‘先天空间亲和’……血脉分析模块都快被你干烧了，数据库里压根找不到完全匹配的项。最终结论把你暂时扔进‘高度变异原生种’和‘未知谱系穿越种’这两个大筐里等着进一步研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虽然还是一副懒散样子，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这意味着，按照《跨维度存在管理公约(tEmA)》第十七条补充细则，对于你这种‘无法明确归类且具备高能量特性’的个体，cSA有权采取最高级别的‘观察与限制’措施。简单说，就是把你关进高度设防的‘特殊生物研究部’里直到把你里里外外研究透为止。”
景月的心猛地一紧。
“不过嘛，”毛利话锋一转，又懒洋洋地往前走，“你这小子运气不算太差。接下来的战力适应性测试，虽然过程惊悚了点，结果倒是帮了你大忙。”
“拟态战力，6级顶峰。妖化解放峰值，推定稳定于7级（凝练态，实际效能逼近8级），综合评定S-。”毛利吹了个口哨，“‘卓越’评价，备注写着‘具备极高成长性与战术智慧，对自身力量掌控度极佳，危险可控性高’。嘿，‘危险可控性高’，这评语在cSA内部可是硬通货。”
“正因为这个‘S-’和‘可控性高’的评价，再加上你小子在学区三年表现良好（没主动惹出大乱子），上面那帮官僚才捏着鼻子，援引了《tEmA》第十一条——‘对表现良好、可控性强且对星域社会存在潜在高价值的特殊个体，可采取引导吸纳而非强制管控策略’。”毛利瞥了景月一眼，“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被拉去切片研究了。当然，”他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观察’是永远不会少的，级别低一点而已。”
景月暗自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复杂。
“至于那两张卡牌评估，”毛利继续道，“【月华守护·芽】没什么好说的，扎实可靠。【月下流泉】嘛……2级卡掺神力，你小子路子挺野啊。不过这事被克里斯蒂娜按下去了，按最高保密等级处理，算你走运。以后这卡少用，免得真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顺着网线摸过来。”
两人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休息平台，毛利随意地靠在栏杆上，示意景月查看自己的终端。
景月点开那份标着【三级加密】的综合评估报告。长长的列表和数据映入眼帘，与他相关的几乎所有维度都被量化评分，并附有详细分析和建议。最终的综合评级赫然是：A级（潜力非凡，需重点观察与引导）。
“A级评价，不错了。”毛利的声音传来，“这代表cSA认可你的价值和潜力，愿意投入资源培养你，而不是简单地将你视为威胁。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自由了。”
他指了指报告末尾关于“实践考核”的部分。
“按照cSA规矩，所有新人，尤其是你这种评级高的，都需要在监督下完成暑期实践任务。这既是锻炼，也是进一步评估。任务期间，你会被授予临时性的有限武力使用权限。”毛利的神色严肃了一些，“听好了，小子，这是在核心区，不是无法无天的外层学区或者裂隙回廊。”
“《核心区安全管理条例》第一章第一条就写着：非经cSA最高司令部授权，严禁在核心区范围内进行任何形式的、超过‘限制级（5级）’的能量释放或武力冲突。”毛利盯着景月，“也就是说，除非得到明确命令，或者生命受到绝对威胁，你在万界之城能动用的力量上限，就是你的拟态水平——6级顶，并且必须优先选择非致命手段。一旦你妖化解放，哪怕只是变成那个银发小豆丁，不管你有没有造成破坏，cSA快速反应部队都会在三十秒内赶到，把你连同周围一切潜在威胁一起‘无害化处理’。明白吗？”
景月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意味着他在核心区必须时刻绷紧一根弦，绝不能像在测试场那样随心所欲地解放力量。
“给你的实践任务选项，我看过了。”毛利拿出自己的终端，划出几个列表，“都是些适合你当前评级和限制的活儿。有去‘星际杯’赛场打杂兼当低级护卫的，有去基层社区体验生活（比如杯户町那家快餐店）的，还有……”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表情，“……协助引导一位新来的、有点特殊的穿越者适应环境的。风险高低不等，积分报酬也不同。”
他收起终端，看着景月：“选哪个是你的自由。但我建议你挑个能锻炼‘控制力’而不是一味追求‘破坏力’的活儿。你的力量已经够强了，缺的是如何戴着镣铐跳舞的本事。这对你只有好处。”
这时，景月的终端再次震动，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是cSA大学发来的预录取通知函，以及一份详细的、根据他评估报告量身定制的“潜在发展方向建议书”。
毛利凑过来瞟了一眼，哼了一声：“看吧，A级评价的好处来了。大学那边已经把你列为重点目标了。好好干完这个暑假的实践，别惹祸，拿到足够的评估积分，九月份直接入学没问题。”
他伸了个懒腰，仿佛说了这么多话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行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报告你自己慢慢看，任务列表也在里面，自己选。选好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报上去。没事别来烦我，有事……尽量也别来。”
说完，他摆摆手，打着哈欠，像个下班打卡的社畜一样，晃晃悠悠地走远了，留下景月一人独自消化着这庞大而复杂的信息。
景月站在休息平台的巨大舷窗前，望着窗外那光怪陆离、无限广阔的万界之城。手中终端上的报告沉甸甸的，里面既有限制与警告，也有机会与未来。
A级评价，重点观察对象，核心区的武力限制，暑期实践任务，cSA大学的门票……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为他指明了接下来的道路。
挑战与危机并存，但这正是万象星域的常态。他深吸一口气，深色的眼眸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变得更强，直至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找到最终的答案。
他点开任务列表，开始仔细浏览起来。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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