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沈无殇挑眉。
“王国宰相，奥狄斯·铁腕。”
卢修斯立刻接话，语气凝重，
“出身军事贵族，以铁血手腕和强硬作风着称，是国王最倚重的大臣之一，也是王国内部对‘异端’和‘不稳定因素’态度最强硬的派系代表。银辉家族……据说最近和他走得很近。”
沈无殇手指敲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个不断渗着黑气的兽卵上。
拍卖会是教团搞的，兽卵是教团用来控制兽潮的“圣物”，银辉家族和教团勾结，银辉家族又和宰相走得近……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在王都权力的最中心汇聚。
“这个蛋，”她指着石座，
“教团很看重。那个宰相，如果也和教团有一腿，他会不会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众人一愣。
“大人的意思是……”苍狼眼神锐利起来。
“去王都，太麻烦。”沈无殇往后一靠，
脸上写满了“不想动”，
“让他们自己来。”
几天后，一则流言开始在王都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
边境那个无法无天的“星火城”，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了一件古代遗物，似乎与控制和影响魔兽有关。
星火城领主，那个黑发黑眸的妖女，正准备公开“研究”此物，或许能破解兽潮之谜云云。
流言编得不算精巧，但关键要素齐全：
星火城、古代遗物、控制魔兽、兽潮。
对于一直视星火城为眼中钉、又对兽潮背后秘密有所了解或渴望的某些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毒饵。
流言像长了翅膀，很快飞进了该进的耳朵里。
……
又过了几天，一个晴朗的下午。
星火城外的旷野上，举行了一场画风清奇的“公开演示会”。
演示的主角，是那颗被吱吱“精心处理”过的“蚀心兽卵”。
吱吱用他鼓捣出来的、充满地精风格的“能量抑制与显像装置”（一大堆齿轮、水晶和冒着可疑气泡的溶液罐的组合体）将兽卵罩住，使其内部那股阴冷的暗影腐化能量，
以一种相对“温和”且可视的方式，被引导出来，投射在特制的光幕上。
光幕上，扭曲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蠕动，隐隐与远方天地间某种无形的“潮汐”产生共鸣，发出低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嗡鸣。
艾拉妮尔站在一旁，用自然之力模拟出微弱的生命气息靠近，光幕上的暗影触须立刻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躁动起来，展现出明显的引导和侵蚀倾向。
围观者不多，主要是星火城自己的居民和一些被允许进入的、相对中立的行商。
大家看得啧啧称奇，或恐惧，或好奇。
沈无殇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依旧是小马扎，依旧是一脸“被迫营业”的冷漠，
心里盘算的是这破演示什么时候能结束，她好回去继续折腾系统。
就在演示进行到一半，吱吱正在唾沫横飞地讲解（吹嘘）他的装置原理时——
“轰隆隆！”
大地隐隐震动！远处烟尘扬起！
一队盔明甲亮、旗帜招展的王**队，如同钢铁洪流，出现在地平线上，朝着星火城方向快速推进！
队伍中央，是一辆由八匹神骏白马牵引的、装饰奢华且庄严的鎏金马车。
马车上的徽记，是交叉的权杖与长剑——王国宰相，奥狄斯·铁腕的家徽！
来了。而且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还要“隆重”。
星火城城墙上的警钟顿时敲响！
苍狼立刻下令民兵和兽人战士进入防御位置，弩炮上弦，城墙上一片肃杀。
围观的居民和行商惊慌散去。
王**队在距离星火城城墙一箭之地外停下，阵列森严。
鎏金马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紫金色华丽官袍、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冷峻的老者，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了下来。
正是宰相奥狄斯。
他抬头，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星火城那“不伦不类”的城墙，扫过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多种族守军，
最终落在了高台上那个黑发黑眸、依旧瘫坐在小马扎上的少女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厌恶以及……一丝极深的贪婪。
“星火城领主，沈无殇？”
奥狄斯的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穿透空气传来，
“本相奉国王陛下之命，前来查验你城中所获之‘古代遗物’。此物可能关系王国边境安危，需交由王国妥善处置。立刻打开城门，交出遗物，并随本相回王都接受问询！”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完全是上级对下级、中央对地方的命令口吻。
城墙上一片寂静。
星火城的居民们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或武器，紧张地看着高台上他们的领主。
沈无殇慢吞吞地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走到高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那位气势汹汹的宰相大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城墙上下：
“交给你？凭什么？”
奥狄斯眉头一拧，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且无礼：
“凭王国的律法！凭本相的权柄！凭此物可能带来的危害！私自研究此等危险之物，你星火城意欲何为？！”
“危害？”沈无殇歪了歪头，指了指还在吱吱装置里“演示”的兽卵，
“你说这个？这玩意儿不是你们的人搞出来卖的吗？怎么，卖的时候不觉得危害，买回去研究就有危害了？”
奥狄斯脸色微变：“胡言乱语！此等邪物，岂会与王国有任何关联！分明是你等边荒之徒，不知从何处弄来，意图不轨！”
“是吗？”沈无殇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几乎没有，却透着冰冷的讥诮，
“‘蚀心兽卵’，产自被暗影之力滋养的变异母兽，经由高阶祭司亲手祝福，可用于引导和控制低等魔兽，尤其适合研究自然伟力与暗影奥秘的‘尊贵学者’……这话，是你们那位‘血鹫’老板在拍卖会上亲口说的。”
“需要我把当时在场还有谁，一个个点名出来对质吗？”
奥狄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侍卫们气息也是一凛。
对方连“血鹫”和拍卖会的细节都知道？！
难道当时……
“满口谎言，混淆视听！”奥狄斯厉声喝道，但语气已不如最初沉稳，
“你星火城勾结异族，藐视王权，私藏邪物，现已证据确凿！本相最后警告一次，立刻开门投降，交出邪物，否则，王国的铁骑将踏平你这叛逆之地！”
他身后，王**队的阵列中传来兵器出鞘的铿锵声，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星火城城墙上，苍狼冷哼一声，兽人战士们发出低沉的咆哮，弩炮的绞盘被拉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沈无殇却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带着无尽烦躁和“果然如此”的冷笑。
“勾结异族？藐视王权？私藏邪物？”
她重复着奥狄斯的指控，摇了摇头，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转身，走回高台中央，
来到那个吱吱的装置前，在吱吱惊恐的“大人别动那个！”的尖叫声中，伸手，
一把将那个笼罩着兽卵的、由水晶和齿轮构成的、复杂精密的“能量抑制与显像装置”……
给扯了下来！
不是关闭，是暴力扯脱！
“嗡——！！！！”
装置被破坏的瞬间，失去了束缚和引导的“蚀心兽卵”内部那股庞大而污秽的暗影腐化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一股漆黑如墨、夹杂着暗红血丝、散发着滔天怨念与亵渎气息的能量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中，仿佛有无数的兽魂在痛苦哀嚎，有自然之灵被撕裂的悲鸣，
还有那种与影月教团同源的、令人作呕的黑暗波动，毫无保留地、剧烈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动静太大了！太邪门了！
别说星火城和王**队，就连远处山林中的飞鸟走兽都惊得四散奔逃！
奥狄斯宰相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威严和愤怒，而是一种混合了震惊、狂怒，以及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惊惶！
因为这股爆发出的、纯粹的、高质量的暗影腐化能量，对于“知情者”而言，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鲜明！
它不仅证明了兽卵的真实性和危险性，
更重要的是，它那独特的“质感”和“波长”，与某些隐秘记录中描述的、只有影月教团最高层才能接触和调动的“源质”极其相似！
对方不是在研究！
她是在当众“揭盖头”！
用最粗暴的方式，把这玩意儿和它背后代表的势力，赤裸裸地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找死！！”
奥狄斯再也维持不住宰相的仪态，气急败坏地吼道，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和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超出寻常的惊怒，让沈无殇彻底确定了。
她抬手，示意城墙上的守军稍安勿躁。
然后，她看着下方失态的宰相，用那种讨论“今天垃圾倒了吗”的平淡语气，开口说道：
“原来是你。”
“王国宰相，奥狄斯·铁腕大人。”
“或者说，我该称呼您为……影月教团，在王国的‘新月之影’？还是更高阶的，‘噬灵仪式’在王都的总负责人？”
话音落下，旷野上一片死寂。
只有那冲天而起的、污秽的暗影光柱，在无声地咆哮，仿佛在印证着她的话语。
王**队中传来一阵不可抑制的骚动，许多士兵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主帅的背影。
星火城城墙上，众人也是屏住了呼吸，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领主当面揭穿王国宰相是邪教高层，这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奥狄斯的脸，在那一刻扭曲了。
威严、冷峻、高高在上的面具被彻底撕碎，露出的是一张混合着暴戾、阴毒以及被戳穿秘密后疯狂的脸。
他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沈无殇，眼神怨毒得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无知贱民……竟敢污蔑本相……”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而危险。
“污蔑？”
沈无殇指了指还在喷发黑暗能量的兽卵，
“这玩意儿，是你手下‘血鹫’搞拍卖的货源吧？银辉家族是你拉进教团的狗吧？”
“各地异常兽潮收集的灵魂和生命能量，最后都汇总到你这里，用来进行你那所谓的‘新月降临’仪式了吧？”
她每说一句，奥狄斯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艾拉妮尔脸上的伤疤，五年前迷雾森林的‘噬灵’现场，有你的份吧？”
沈无殇继续说，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
“为了你们那狗屁邪神，为了所谓的力量或永生， systematically地啃食这个世界的根基……宰相大人，您这官当得，可真够‘充实’的。”
“够了！”奥狄斯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
周身竟然开始弥漫起淡淡的、与兽卵能量同源但更加凝练恐怖的黑暗气息！
他身后的几名贴身侍卫，也同时爆发出不弱的气息，眼神变得空洞而狂热！
“既然你执意寻死，本相就成全你！”
奥狄斯不再掩饰，紫金色的官袍无风自动，强大的威压混合着黑暗气息弥漫开来，
“你以为，凭你这破烂城墙和这些乌合之众，能挡得住本相？今日，星火城将寸草不生，你的灵魂，将成为‘新月’最好的祭品！”
王**队中的骚动更大了，许多士兵面露惊恐和茫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帅竟然是这幅模样。
沈无殇看着下方气势汹汹、图穷匕见的奥狄斯，又看了看那冲天的黑暗光柱，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麻烦不会自己解决，
只会变得更大。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身后的苍狼等人摆了摆手。
“关门。放狗。”
“哦，不对。”
“是，准备战斗。”
“还有，把那破蛋的能量给我引到天上去，别污染了老子的地。”
她死寂的眼里，第一次在对峙中，燃起了清晰的、冰冷的火焰。
这被迫的救世主兼邪教举报人的活儿，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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