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西弗勒斯罕见地没有在早餐后径直走向地下室,而是站在穿衣镜前,将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好。
深灰色西裤的剪裁利落得体,白衬衫的领口挺括,袖口处缀着简洁的银质袖扣。皮鞋被擦得光亮如镜,映出窗棂的倒影。
镜中的少年身形抽高了些许,虽然依旧瘦削,但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肤色在合体衣着的衬托下,反而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冽矜贵。
他伸手将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向后捋了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陌生的、微痒的紧张感。
“早点回来。”艾琳从厨房探出身,手里还拿着搅拌魔药的银勺,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茶点都准备好了。”
西弗勒斯含糊地应了一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色薄外套,几乎是有些匆忙地出了门。
戈德里克山谷通往外界小镇的车站偏远而简陋,几条木制长椅,一个生了锈的站牌,周围零星散布着几间售卖杂货或零食的铺子。清晨时分,等车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提着篮子的村民和行色匆匆的商贩。西弗勒斯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安静地站在站牌旁的阴影里,身姿笔挺,与周遭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偶尔有目光好奇地扫过他,又很快移开,带着乡间人对“外面来的体面人”那种小心翼翼的打量。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淌。车站旁老槐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空气中浮动着尘土和远处田野的气息。西弗勒斯的目光紧紧锁定道路的尽头,那里,阳光将路面烤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闷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漆皮斑驳的老式麻瓜巴士,像个喘着粗气的铁皮盒子,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道路尽头,卷起一路尘土。
车子还未停稳——
一抹明亮的、跳跃的色彩,如同穿透灰蒙蒙背景的一束阳光,蓦然撞入西弗勒斯的眼帘。
车门“嗤”地打开,莉莉·伊万斯几乎是跳了下来。
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及膝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扬起,火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在肩头跳跃。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牌下的西弗勒斯,脸上瞬间绽开比夏日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挥手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径直向他飞奔而来。
风扬起她的发丝和裙角,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像是阳光晒过青草又混合了某种清新果香的气息,扑面而至。西弗勒斯僵在原地,只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下一秒,温热的、充满活力的触感包围了他。莉莉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毫不扭捏的拥抱,短暂却用力。
“西弗!好久不见!”她松开手,退后半步,绿宝石般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笑意盈盈,“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她的目光落在他愈发清晰的锁骨和单薄的肩膀上,眉头又微微蹙起,带着熟悉的关切,“但还是太瘦了,暑假没有好好吃饭吗?”
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歪了歪头,目光更加仔细地扫过他全身,脸上的笑容变得狡黠而明亮,刻意拖长了语调:“哦——你今天……穿的有点不一样哦?这么正式,是特意——打扮过吗?”
西弗勒斯只觉得一股热意倏地窜上耳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肯定红了。
他避开了莉莉促狭的目光,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分,干巴巴地解释道:“是……是妈妈帮我挑的。她说……说这样穿,你可能会喜欢。”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时间倒流。这听起来简直蠢透了。
然而,莉莉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大大方方地点头:“很适合你!艾琳阿姨眼光真好,我很喜欢。”她的语气自然真诚,轻易化解了那点尴尬。
西弗勒斯悄悄松了口气,又连忙道:“妈妈……妈妈还在家准备了茶点等着。我们快回去吧,这里……不太方便。”他指了指周围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
莉莉会意地点点头。两人绕到车站后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
西弗勒斯迅速抬手,指尖金色符文流转,一道稳定的“门径”悄然开启,对面正是戈德里克山谷他家后院那棵熟悉的山毛榉树下。
穿过空间门,熟悉的、充满宁静魔法气息的山谷空气取代了车站的尘土味。莉莉好奇地四处张望,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戈德里克山谷与蜘蛛尾巷截然不同。这里是由巫师建立、巫师聚居的村落,魔法毫无遮掩地融入了日常生活。
街道整洁,房屋样式古朴别致,偶尔能看到窗台上自动浇水的魔法植物,或是门口代替看门狗的石像鬼小雕塑。
几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巫师,正骑着玩具扫帚,贴着地面咯咯笑着追逐嬉戏,扫帚尾巴拖出淡淡的银辉。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烤面包和某种宁静的魔法尘埃混合的温暖气息。
“这里真棒!”莉莉忍不住赞叹,绿眼睛里充满了新奇的光彩,“和我想象的巫师村子一模一样!”
西弗勒斯看着她兴奋的侧脸,心底涌起一阵淡淡的满足。他放慢脚步,配合着莉莉好奇张望的节奏,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村子中心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友善地朝西弗勒斯点头致意,对莉莉投以好奇而温和的目光。西弗勒斯简短地介绍莉莉是自己的同学,换来更热情的笑容。
很快,他们来到了村子中央的小广场。广场不大,中央有一个古老的石制喷泉,此刻正汩汩涌出清亮的泉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周围环绕着几家小店和一处小小的绿地。
“这里到了圣诞节的时候,”西弗勒斯指着广场中央通常会树立圣诞树的位置,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会有一棵很大的冷杉,上面挂满魔法彩灯和会唱歌的装饰球。每家每户都会在窗台上点亮特殊的烛火,晚上还会有圣诞小精灵出来派发糖果——当然是给孩子们。”他顿了顿,看向莉莉,“……很热闹。”
莉莉听得入神,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色:“听起来太棒了!西弗,我们圣诞节的时候一定要来看看,好吗?”她转过头,期待地看着他。
“好。”西弗勒斯几乎没有犹豫,应了下来。看到莉莉开心的笑容,他觉得这个承诺无比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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