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员的马蹄声在营区土路上敲得急促,李团长刚在操练场上看完新兵刺杀,沾着尘土的军靴还没来得及擦,就见那抹绿色身影直奔过来。
“团长!加急电报!”电报员翻身下马,双手递过信封,封皮上“绝密”二字红得刺眼。
李团长撕开信封,指尖划过电文,眉头渐渐拧成疙瘩。身旁的参谋探头想看清内容,却见他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着青白色。
“怎么了团长?”参谋小声问,营区里的欢笑声还隐约传来,与他凝重的神色格格不入。
“上级调令,”李团长把电报往桌上一拍,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三天后拔营,不去原定的防区了,改去边境。”
“边境?”参谋惊得拔高了声,“那咱们准备的冬衣和粮草都得重新调配,时间根本不够!”
“够不够也得办。”李团长抓起军帽扣在头上,大步往军需处走,“让后勤连立刻清点物资,能带走的全部装车;通知各营连长,半个时辰后开会,晚到一分钟,军法处置!”
路过士兵宿舍时,几个新兵正围着老兵听故事,见他过来,慌忙立正敬礼。李团长脚步没停,却忽然顿住,回头看向那几张年轻的脸。
“知道要去哪儿吗?”他问。
新兵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子大些的小声答:“听说是去守疆土,团长。”
李团长喉结动了动,抬手拍了拍那新兵的肩膀:“对,守疆土。告诉弟兄们,把枪擦亮点,到了地方,别给咱团丢人。”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
马车上的棉絮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刮得张氏脸颊生疼。她怀里抱着六岁的福财,目光却死死盯着许昌城郊那间矮土房的方向——十六岁的福英还在那儿,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
“团长,求您再停一会儿吧,”张氏声音发颤,伸手拽住掀开车帘的李团长的衣角,“就回去看福英一眼,那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跟她说句话,夜里都睡不安稳。”
李团长皱着眉,把她的手拨开:“军令催得紧,队伍都快出县界了,哪有时间回头?”他瞥见张氏通红的眼尾,语气软了些,“等到了边境扎下营,我让人来接她就是。”
“接不得的……”张氏的眼泪掉在福财的棉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孩子认生,又倔,离了自己的窝会哭坏的。我就想回去跟她说,娘不是丢下她,是带着弟弟去寻口饱饭,让她别害怕。”
福财被母亲的哭声惊醒,揉着眼睛喊:“娘,饿。”张氏慌忙抹掉眼泪,从布包里掏出半块干硬的窝头,掰成小块喂进儿子嘴里。
李团长站在车旁,看着远处队伍扬起的黄土,又看了看车里缩成一团的母子,最终叹了口气:“给你一刻钟,让勤务兵跟着,别误了时辰。”
张氏猛地抬头,眼里亮了亮,抱着福财就要下车。可脚刚沾地,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李团长:“团长,我……我肯定跟您走,您别担心我不回来。”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挑拣,能带着福财活下去,已是托了他的福,哪还敢再奢求更多。
李团长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张氏抱着福财,跟着勤务兵往土房跑,鞋底踩在冻土上,发出“噔噔”的响,像敲在她的心尖上。到了院门口,她看见福英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纳了半截的布鞋,眼神空落落的,连风刮起额前的碎发都没察觉。
“英英!”张氏忍不住喊了一声。
福英猛地抬头,看见母亲,立刻扑了过来:“娘!你别走!我一个人在家,夜里听见老鼠叫,好怕。”
张氏一把抱住女儿,眼泪又涌了上来:“英英乖,娘得走,带着弟弟去寻活路。你在家好好的,把门锁好,娘会给你捎吃的回来。”她把怀里最后一块窝头塞给女儿,又摸了摸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天冷,别总坐在门口,进屋烤烤火。”
“娘什么时候回来?”福英抓着她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张氏的心像被揪着疼,却只能硬起心肠掰开女儿的手:“快了,娘安顿好就来接你。”说完,她转身就走,不敢再看女儿的眼睛。
回到马车上时,李团长正靠在车辕上抽烟。见她上来,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走了。”马车动起来,张氏抱着福财,趴在车窗上往后看,直到那间矮土房变成一个小黑点,才把头埋进儿子的颈窝,肩膀不住地颤抖。
车外的风还在刮,带着尘土,卷着她没说出口的牵挂——我的英英,娘对不起你,可娘实在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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