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鲍就那么直挺挺地僵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那个坐在椅子上、叼着烟、一脸似笑非笑的光头——他居然就是他的堂哥，秦萧。
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萧倒是很自在。他慢悠悠地把手里那支快燃尽的烟按灭在桌上的简易烟灰缸里，然后拿起盘子里最后一串烤得焦香、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羊腰子，在秦鲍眼前晃了晃，语气轻松：
“喂，发什么呆呢？过来坐啊。别傻站着，搞得我跟欺负你似的。” 他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空位，又晃了晃手里的烤串，“来，搞一串腰子补补？看你这样子，虚得够呛。”
秦鲍被他这话激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捂了捂依旧隐隐作痛的下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声音干涩嘶哑：
“你……你真的是……秦萧？”
问出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
秦萧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有趣。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他语气平淡，“我姓秦。秦萧的秦。”
“扑通！”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经过大脑思考，纯粹是身体在恐惧和求生本能驱使下做出的反应——秦鲍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了油腻腻的地砖上。动作太猛，牵动了脸上和下身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哥！堂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哭喊着，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悔意，“我有眼无珠！我瞎了狗眼！我没认出您来！我……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别……别再打我了！求您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磕头。
秦萧显然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愣了一下。他摸了摸的下巴，心里嘀咕：啧，这小子……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哎，我说你……” 秦萧有点哭笑不得，挥了挥手，“起来起来，跪着干嘛？我又没说要打你。你看我像那种动不动就打人的暴力狂吗？”
秦鲍跪在地上，没敢动，声音依旧颤抖：“堂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混账，我不该来这店里找麻烦，我不该骂您，更不该……不该对嫂子不敬……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发誓！”
他这边一跪，旁边那几个原本就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小弟，互相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墙边，整整齐齐地抱头蹲下，头埋得低低的。
老王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着秦鲍那副凄惨又可怜的样子，又看看秦萧似乎并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心里一软。他毕竟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看不得这场面，叹了口气，开口道：
“小秦啊……要、要不……就算了吧？你看这孩子……也知道错了，脸也肿成这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毕竟是你堂弟，一家人……就别再为难他了吧？”
秦萧闻言，转过头看向老王，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老王，你看我像那种得理不饶人、非要赶尽杀绝的坏人吗？我这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安静看戏、小口喝着饮料的苏子熙，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接了一句：“反正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秦萧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郁闷地转向苏子熙：“喂！苏子熙同志！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我哪里不像好人了？我惩恶扬善，维护世界和平，还长得这么帅，你这话严重伤害了我纯洁的心灵，我不开心了哦！”
苏子熙没理他，继续小口抿着饮料，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秦萧碰了个软钉子，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王：“老王！你说！摸着你的良心说！我秦萧，是不是个好人？是不是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老王干咳了两声，眼神飘忽，含糊道：
“这个……小秦啊，我就是昧着良心说你是个好人，你这发型也不答应啊。” 他指了指秦萧的脑袋，“你看你这样子跟刚……刚从那什么里面放出来没差多少。”
秦萧：“……靠！”
他被老王这朴实的“大实话”给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只能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冰镇的汽水猛灌了一大口。
跪在地上的秦鲍，见他似乎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刚要松一松——
“不过嘛……”
秦萧放下汽水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又开口了。
秦鲍那颗刚刚放下一点的心，瞬间又“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唰”地又冒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惊恐万分地看着秦萧：“不、不过什么？堂哥……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秦萧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脸上却摆出一副颇为为难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语气很是无奈：
“唉，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吧……我刚才答应老王，帮他把他后厨那堆碗啊盘子啊给洗了。老王腿脚不方便，我这不是助人为乐嘛。”
他顿了顿，
“可是呢，我刚刚才发现，我这个人吧，有个老毛病。我这双手啊，不能碰那些洗洁精啊、凉水啊什么的，一碰就过敏，起红疹子，还开裂，疼得厉害。你看，这多耽误事啊！我都答应老王了，现在又洗不了，这不是言而无信吗？唉，真是……好为难啊。”
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向跪在地上的秦鲍。
“堂哥！这简单！” 秦鲍激动地喊道，“您这手金贵，不能碰水！我来洗！我最喜欢洗碗了！我洗得又快又干净！保证让王老板满意！”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踉踉跄跄但又目标明确地朝着后厨冲去，路过那几个还蹲在墙角的小弟时，他还不忘低吼一声：“都他妈傻蹲着干嘛？起来！跟老子进去洗碗！把后厨给我收拾干净！有一点油渍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小弟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跟着秦鲍冲进了后厨。很快，后厨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碗盘碰撞声，以及秦鲍压着嗓子的催促和骂声。
秦萧看着秦鲍消失在厨房门口的、略显仓皇但异常“积极”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带着点欣赏的笑容，低声嘀咕了一句：
“啧，这小子……虽然欠揍了点，但这悟性……不错啊。一点就透，是块材料。”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苏子熙那清冷平静、一针见血的声音：
“悟性不错？我看是你懒病发作，正好逮着个免费劳动力吧。”
秦萧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嘿嘿一笑，也不否认，拿起那串已经凉透了的腰子，咬了一口，含糊道：
“瞎说，我这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锻炼他的动手能力和责任感，用心良苦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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