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奏折，随着影七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书房里，许定还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
“先生……您……您这是何苦啊！”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将士们浴血奋战，寸功未赏，反而把所有缴获都送了出去……这……这让我怎么去跟弟兄们交代啊！”
我看着他这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只是平静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典型的打工人思维。
格局，还是小了。
“谁说，我不赏了？”
我慢悠悠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只是，不想用那些庸俗的金银，来侮辱我的将士们。”
许定愣住了。
金银？庸俗？侮辱？
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世上还有不喜欢金银的士兵？
“召集第一矿业营，不，召集所有在武威的将士，明天一早，我要在城北的工业区，当着所有人的面，犒赏三军！”我说。
许定一头雾水的领命而去。
第二天，清晨。
祁连山下的工业区，人头攒动。
超过五千名士兵，列着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关于昨夜太守大人将所有战利品打包送往许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军。
没人敢公开抱怨，但那种白忙活一场的失落感，是藏不住的。
我骑着马，缓缓的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
我的身后，是一座高耸的高炉，烟囱里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我的脚下，是一排排闪着金属光泽的钢锭。
我直接拿起一块钢锭，扔到许定面前。
“许定，告诉弟兄们，这是什么。”
许定会意，抽出自己的佩刀——一把新的，用武威钢打造的环首刀，用尽全力，劈向旁边一块普通的铁锭。
“当！”
铁锭应声而断。
他又举起刀，劈向我扔下的那块钢锭。
“锵！”
火星四溅，钢锭上只留下了一道白痕。
全场士兵，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现在，我来回答你们心中的疑问。”
我的声音，通过工业区特殊的山谷地形，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你们在想，为什么不把那些金银财宝分给你们？”
“因为那些东西，只能让你们快活一时。吃光了，喝光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我，要给你们的，是能让你们的子子孙孙，都享用不尽的东西！”
我指着脚下的钢锭，声音陡然拔高！
“我把金银送给丞相，换来了整个武威！从今往后，这片土地，我们说了算！”
“你们分的田，有了朝廷的文书，谁也抢不走！”
“你们脚下的这座工坊，它会日夜不休，为我们生产出无比坚硬的钢铁！”
“我承诺！三个月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换上用这种钢铁打造的盔甲！拿上用这种钢铁打造的兵器！你们将成为一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钢铁大军！”
“我还向你们保证！半年之内，所有人的军功都会被记录在册。你们可以用军功，来换取更多的田地，换取牛羊，换取城里的宅子！你们的功劳，不再是一次性的赏赐，而是可以累积的、永久的财富！”
“最后！一年之内，武威讲武堂将面向所有士兵开放！只要你有能力，你就可以成为军官，成为将军！我麾下，不看出身，只看军功！”
我的每一句承诺，都重重砸在士兵们的心坎上。
他们脸上的怨气和困惑一扫而空，眼神从惊讶变成了狂热！
金银算个屁！
神兵利器！土地！宅邸！当将军！
这他妈才是男人该追求的东西！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涨得通红的脸，心中了然。
画饼，是一门艺术。低级的画饼，是空口白牙。
我这种画饼，是把一块真饼摆在你面前。这饼你看得见，也摸得着，只要你努力，就能吃到更大、更香的饼！
“告诉我，金银和未来，你们要哪个？！”我振臂高呼。
“未来！未来！未来！”
五千人，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士气，可用。
安抚完内部，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奏折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天。
对许定他们来说，这十天是种煎熬。
对我来说，不过是走个流程。
因为在我的脑海里，早已经将曹操收到奏折后的所有反应，推演了不下八百遍。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许都丞相府中的情景。
曹操展开奏折，一开始，看到献上的所有战利品，他会很满意，捋着胡子，赞一句“识大体”。
但当他看到后面那两个数字——每年三千匹战马和一万斤精铁时。
他的瞳孔会瞬间放大，脸上的笑容会凝固，然后，他会一把将奏折拍在案上。
“荒唐！竖子安敢欺我！”
他会觉得，我是在用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来戏耍他，骗取武威的治权。
满朝文武，会有一半的人附和，说我年少轻狂，夸夸其谈。
但，总有聪明人。
比如贾诩这个老狐狸。
他会站出来，幽幽的说一句：“丞相，此子，或许并非戏言。”
他会分析，我之前预言赤壁大雾，预判马超动向，所做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反常理的妖异。
一个如此妖异的人，会许下一个轻易就会被戳破的诺言吗？
然后，程昱会补充：“丞相，无论他能否做到，只要我们将武威给他，这份军令状，就捏在了我们手里。他做到了，我等坐享其成；他做不到，我等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夺其兵权，收其土地！”
最后，会是荀彧来做总结。
“丞相，此举一石三鸟。其一，以遥领之职，换取每年巨额军备，一本万利。其二，将此獠置于西陲，远离中原权力核心，以绝其觊觎之心。其三，以其为屏障，替我大汉，永镇羌胡。何乐而不为？”
是的，这才是他们的逻辑。
在他们看来，我这个人虽然能带来巨大的利益，但也有潜在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安置在远离权力中心的西陲之地，让我为他们创造价值，同时他们也能轻易的控制我。
至于我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只要中原、天子和百万大军在手，我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这份奏折，曹操没有理由拒绝。
他也无法拒绝。
……
第九天，傍晚。
我正站在高炉前，看着又一炉通红的钢水奔涌而出。
一名无影的哨探，从远处的了望塔上，发出了信号。
一骑绝尘，正从东方的官道上，向武威飞奔而来。
许定比我还激动，他冲到我身边，声音都在发颤。
“先生！来了！许都来人了！”
我缓缓转过身，用一块湿布，擦了擦沾在脸上的烟灰。
“急什么。”
“让天使多飞一会儿。”
我的王国，即将拿到它应有的，第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官方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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