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老祖脑中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飞转。
他猩红的眼眸深处，血光剧烈闪烁。
六太子陆珺……区区一个涅盘重生的金乌太子，纵然有些特异，也绝无可能在此等场合，在太一尚未开口定调之前，贸然问出如此敏感、直指核心恩怨的问题！
这绝不可能是他的自发行为！
是太一！
必然是东皇太一的授意！
冥河瞬间笃定了这个判断。
若非太一暗中示意，陆珺怎敢在两位顶尖大能剑拔弩张之时，精准地捅向这最痛的伤口？
“太一此举……意欲何为？”冥河心思急转。
“此时提起九九散魂葫芦，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借刀杀人。
想借暴怒的镇元子之手，在此地灭掉我这具化身，甚至重创我本源？
这个念头一闪，立刻被他否决。
不对！
若真想杀我，何必大费周章邀我来太阳星？
在血海外与镇元子联手岂不更直接？
况且，我乃血海不灭之身，化身灭了不过是丢些面皮，伤些元气，却死不了。
真如此做，不仅‘一证永证’的论道彻底泡汤，更将彻底得罪于我，逼我投向巫族或搅动血海掀起无边杀劫！
太一是蠢货么？
不是！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冥河猩红的瞳孔猛地一缩，瞥了一眼杀意沸腾的镇元子，又扫过居中调停的太一。
太一的目的，并非害我，而是化解矛盾！
他深知我与镇元子之间最大的死结，除了红云身死，便是这遗落在我手的九九散魂葫芦！
此宝是红云遗泽，更是镇元子心中执念所系！
太一让陆珺在此时、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此事，就是要逼我表态！
逼我在他和镇元子面前，将此物交还！
以此作为缓和双方关系的契机！
否则，今日这关乎‘一证永证’的论道，根本无从谈起，随时可能演变成生死厮杀！
好算计！
东皇太一，果然深谙人心！
冥河心中瞬间通透。
虽然交出这件威力强大的先天灵宝让他肉痛无比。
但比起“一证永证”的大道机缘，以及彻底激怒镇元子甚至可能引来太一倾向性打压的风险。
这点损失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况且，此物留在手中，终究是个烫手山芋，是镇元子不死不休的由头之一。
电光火石间，冥河老祖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脸上那惊怒青白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不再看陆珺，而是将目光直接投向对面杀意几乎化为实质的镇元子，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沉重。
“镇元子道兄，请息雷霆之怒。”
冥河的声音穿透了凝固的杀意。
“贫道承认，方才六太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此言一出，镇元子周身爆发的戊土神光猛地一滞，那锁定陆珺的恐怖压力也为之一缓。
锐利如刀的眼神死死钉在冥河脸上，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伪。
冥河无视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继续道：“红云道友陨落之际，其本命灵宝九九散魂葫芦……确曾流落血海，为贫道所得。”
轰！
镇元子手中的地书光芒再次暴涨，玉案裂纹瞬间扩大！
他几乎要立刻出手！
“然！”冥河语速陡然加快。
同时，他猩红的道袍袖口一挥，一道暗红色的流光伴随着凄厉的鬼哭神嚎之声骤然飞出！
那是一个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玄奥阴纹、散发着令人神魂悸动、仿佛能消融一切魂魄真灵的恐怖气息的葫芦！
正是先天灵宝——九九散魂葫芦！
此宝一出，神殿内温度骤降，连太阳真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贫道深知此物乃红云道友遗泽，与道兄因果深重！”
冥河的声音带着一种“坦诚”与“决然”。
“往日因果纠葛，贫道亦有亏欠之处。今日，当着太一道友与陆珺太子的面，贫道愿将此宝物归原主，转交于道兄之手！”
那暗红色的葫芦在冥河法力的牵引下，缓缓地、平稳地飞向镇元子。
冥河的神情无比“诚恳”：“或许道兄能借此宝之上残留的红云道友气息，寻得一线天机。”
“找到其转世之身也未可知？此乃贫道一番心意，望道兄明鉴！”
镇元子懵了！
他蓄积了万古的悲愤与杀意，在这一刻仿佛打在了空处。
他预想过冥河会矢口否认，会恼羞成怒，会百般狡赖。
甚至做好了在此地与冥河、与太一撕破脸皮的准备。
但唯独没想过冥河会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主动认错、积极赔偿”的态度。
将这件无数大能觊觎的先天灵宝，就这么直接交了出来！
九九散魂葫芦悬浮在镇元子面前，那阴冷邪异却又熟悉的气息，确凿无疑地证明着它的真伪。
镇元子下意识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这件故友的遗物。
入手冰凉刺骨，那消魂蚀魄的邪力对他这等大能自然无效。
反而能清晰地感受到葫芦深处，那几乎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属于红云的一缕极其淡薄、近乎消散的元神印记残留！
镇元子心中一片茫然。
真还给我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暗红葫芦，心情复杂无比。
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这件法宝。
此物阴邪歹毒，与红云那乐善好施、温厚善良的性格格格不入。
红云得此宝后也甚少使用，仿佛只是作为一件收藏。
他一直觉得，此宝配不上红云。
但此刻，这件他曾经认为“不配”的灵宝，却成了找回挚友可能的关键线索！
冥河的话，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那几乎绝望的希望之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先是落在神色“郑重”的冥河身上。
随即又转向了主位上面色依旧凝重、但眼神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意外的太一。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引发这一切的陆珺身上。
这金乌六太子，突然问起九九散魂葫芦……
时机如此精准，效果如此‘显着’……难道真是太一暗中授意？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若非太一安排，陆珺怎敢？
若非太一默许甚至推动，冥河怎会如此痛快地交出至宝？
太一，他这是想借机化解我与冥河的矛盾？
至少是暂时缓和？
以此确保今日的‘一证永证’论道能顺利进行？
红云之死，冥河虽截杀残魂，罪责难逃，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鲲鹏那孽畜！
是妖族天庭当年为争夺鸿蒙紫气所展现的贪婪与冷酷！
今日，冥河主动归还红云遗宝，态度尚可……
更重要的是，‘一证永证’之道，关乎大道永恒，或许真能寻得复活红云之法。
若在此刻与冥河彻底撕破脸，不仅论道成空，更可能错失良机。
权衡利弊，镇元子心中那滔天的、针对冥河的杀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看向冥河，冷哼一声。
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那不死不休的决绝意味，却明显淡了许多：
“哼！冥河！别以为归还了红云道友的遗宝，就能了却你我之间的因果！红云道友的血债，你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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