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成暖橙,小石头踩着结霜的草叶,跟在接应人身后往芦苇荡外走。铁箱在怀里硌得肋骨发疼,可他不敢松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箱子里的东西,是老李用命换来的“通行证”,是沈参将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嘱托,更是无数人藏在心底的光。
“小子,把腰牌再让我看眼。”接应人突然停下,粗粝的手指捏着沈砚的腰牌,在晨光里翻来覆去地看。那腰牌是黄铜做的,边角磨得发亮,背面刻着个极小的“砚”字,是沈参将的私印。
小石头心里一紧,攥紧了箱子把手:“您不是验过了吗?”
“再验验怕什么?”接应人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沈参将的腰牌我见多了,就这枚刻私印的,全水师不超过三块。”他把腰牌还回来时,指腹特意在“砚”字上蹭了蹭,“当年我跟他在虎门守过炮台,他总说‘腰牌是脸,私印是心’,能让他刻私印的,都是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人。”
小石头摸着腰牌上的刻痕,忽然想起沈参将总爱在灯下用小刀修磨这枚腰牌,说“磨得越亮,心里越明”。原来这不起眼的铜片里,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分量。
走出芦苇荡,岸边停着艘乌篷船,船身被晨雾裹着,像浮在水上的墨团。接应人跳上船,解开缆绳:“上来吧,顺流而下,半天就能到水师驻地。”
船刚离岸,芦苇丛里忽然扑棱棱飞起几只水鸟,惊得小石头猛地站起来。接应人按住他的肩膀:“别怕,是晨练的哨探。”他从舱底摸出个竹筒,倒出两把糙米,撒进水里,“沈参将以前总说,水鸟比人灵,有动静先惊的是它们。”
小船在窄窄的水道里穿行,两侧的芦苇擦着船帮沙沙响。小石头趴在船边,看水里的碎冰随着船尾的波纹散开,忽然问:“大叔,您认识沈参将很久了?”
“十五年了。”接应人摇着橹,声音沉在水里,“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老提督学看海图,总把墨水蹭在脸上。有次打海盗,他抱着炸药包往人船上冲,我拽都拽不住,最后炸得满脸是血,还笑着说‘这招叫同归于尽,他们下次就不敢来了’。”
橹声吱呀,混着远处隐约的鸡鸣,小石头仿佛看见年轻的沈砚站在船头,风吹着他的衣角,眼里的光比浪头还烈。
“他总说自己命贱,不值钱。”接应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可上次台风天救渔船,他跳水里捞人,差点被浪卷走,救上来时怀里还揣着个吓傻的娃娃;前年瘟疫,他把药全分给弟兄,自己硬扛着发烧巡营,差点烧瞎一只眼……”
小石头的眼眶热起来,原来沈参将那些没说出口的“不在乎”,背后全是沉甸甸的在乎。他低头看怀里的铁箱,忽然明白这箱子为什么这么重——里面装的哪里是“证据”,分明是无数个沈砚式的人,把自己掰成碎片,拼出的一条路。
船行至正午,雾气散了,水道渐渐开阔。远处传来汽笛声,接应人指着前方:“看,水师的巡逻艇。”
巡逻艇上的人显然认识接应人,远远就抛来缆绳。小石头抱着箱子跳上艇时,几个穿着水师制服的士兵“唰”地站直,对着他怀里的箱子敬了个礼——他们或许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却知道这是沈参将用命护着的东西。
艇长是个络腮胡,接过箱子时动作轻得像托着易碎的瓷:“沈参将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你做得好,没辜负他。”
小石头突然想起老李最后那句“沈参将的命在你手里”,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到了水师驻地,铁箱被送进加密舱室。小石头跟着络腮胡艇长走进指挥室,墙上挂满了海图,其中一张用红笔圈着个小岛,旁边写着“寒鸦巢”——他忽然想起老李说的“寒鸦的爪子断了”,原来沈参将早就知道内鬼藏在那里。
“这是沈参将三天前发来的密信。”艇长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字迹因为手抖有些歪扭,“他说如果自己出事,就让我们按备用方案行动,还说……让我们照顾好你。”
纸上的字里行间,全是没写完的牵挂:“小石头年纪小,别让他沾血”“老李胃不好,记得让伙房煮软粥”“告诉弟兄们,寒鸦巢的暗道在退潮时会露出石板……”
小石头摸着那些墨迹,忽然明白,沈参将从来不是“命贱”,他是把自己的命拆成了无数份,分给了需要的人。就像老槐树的根,在地下盘根错节,悄无声息地托着满树的绿。
傍晚时,加密舱室传来消息:箱子里的军事布防图和内鬼名单已经破译,寒鸦巢的据点被一举端掉,主谋正是那个多次给敌军传信的“寒鸦”。
络腮胡艇长红着眼圈走进来:“小子,沈参将没白疼你。”
小石头走到窗边,望着驻地外的老槐树。不知何时,树杈上冒出了几个嫩红的芽苞,在晚风中轻轻晃。他想起沈参将说过:“春天不是等来的,是熬过冬的根,憋出来的劲。”
此刻,远处的训练场上响起了整齐的口号声,年轻的士兵们正在列队,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小石头忽然挺直腰,摸了摸怀里的腰牌——沈参将的“心”还在,老李的嘱托还在,那些藏在铁箱里的光,已经变成了火把,在更多人手里传了下去。
他转身对艇长说:“我想跟着你们训练。”
艇长愣了愣,随即笑了:“沈参将早料到了,他说你要是想留下,就从学看海图开始。”
小石头走到海图前,指尖落在“寒鸦巢”的位置,又慢慢移向广阔的海域。那里有沈参将未竟的守护,有老李用命铺的路,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人,把根扎在这片海里,等着新芽破土。
夜渐深,指挥室的灯亮了一夜。灯下,少年的身影和海图上的航线重叠,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极了老槐树抽芽的脆响,细微,却带着不肯停的劲。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落在海图上时,小石头在角落写下:“沈参将,老李叔,你们看,春天要来了。”窗外的老槐树枝头,新抽的芽苞上,还沾着晨露,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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