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平静地说，“李文达和阿秀的故事，给了我们启示——有些等待注定没有圆满结局。但正因如此，等待本身才珍贵。”
他翻开另一页：“不过电影会有双线叙事。一条是林伯年和阿云的过去，一条是现代——阿云的养女美玲，来香港学习灯笼制作，继承这份记忆。过去线是遗憾，现代线是希望。”
“美玲真的会来香港？”何芷晴问。
“下周就到。”
张振看了看日历，“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她跟林师傅学习。不管林师傅和阿云的故事如何结束，手艺和记忆需要传承。”
正说着，电话响了。
是国际长途。
张振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逐渐凝重。
挂断后，他沉默了很久。
“李文达先生……今天下午在新加坡去世了。”
“什么？”
众人惊呼。
“他在阿秀的墓前坐了一整天，黄昏时突发心脏病。陪同人员喊的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张振声音低沉，“不过，他走得很安详。阿秀的养女说，他最后握着一张照片——是1952年码头分别时拍的。”
陈浩东红着眼眶：“所以他们的故事……”
“结束了。”
张振闭上眼睛，“但被记住了。阿秀的养女说，李文达留了一笔钱，要她在新加坡，建一个小型纪念馆，收藏所有离散家庭的故事。名字就叫‘漂洋过海纪念馆’。”
何芷晴擦掉眼泪：“那我们电影的字幕要不改改……”
“加一句：谨以此片纪念李文达先生，他终于结束了二十八年的寻找。”
张振深吸一口气，“现在，我们更要把《三十年未寄出的信》拍好。这是对所有等待者的致敬。”
三天后，邵氏和嘉禾的联合会议，在半岛酒店举行。
香港电影圈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不是来开会，是来围观。
邵氏和嘉禾，坐在同一张谈判桌前，这景象见所未见。
张振作为发起人坐在中间，左边是邵一夫和邵氏的法务，右边是邹文怀和嘉禾的法务。
“剧本我们都看了。”
邵一夫先开口，“故事不错，但三百万预算太高。这种文艺片，两百万足够。”
邹文怀摇头：“两百万拍不出质感。既然要打口碑，就要做到最好。我赞成三百万。”
“那就折中，两百五十万。”
张振适时插话，“邵氏和嘉禾各出九十万，星时代出七十万。如果超支，超支部分由星时代承担。”
这个方案很公平，两边都点头。
“导演呢？”
邹文怀问。
“许鞍华。”
张振早有打算，“她刚拍完《漂洋饼的来信》，懂这种温情题材。”
“女主角阿云谁演？”
“新人。”
张振拿出几张照片，“我从演艺学院找的这几个都不错。既然要真实感，就不要用太熟悉的明星脸。”
邵正雄皱眉：“没有明星怎么保证票房？”
张震怒怼。
“邵先生！在我这里，从来都是故事保证票房，而不是明星保证了票房。”
仿佛刚才语气重了，张振马上换了一副微笑补充道：“我们可以做一个营销活动——征集‘未寄出的信’。观众可以把他们珍藏的、从未寄出的信寄给我们，我们会选一部分，在电影宣传中展示。这本身就是话题。”
邹文怀拍桌：“这个好！让有故事的人都有参与感！”
谈判进行了一个下午。
最终，《三十年未寄出的信》项目正式立项：
投资两百五十万，邵氏、嘉禾、星时代按比例出资。
导演许鞍华，主演用新人。
上映日期定在1981年中秋。
——团圆的日子。
更重磅的是，三方签署了战略联盟协议。
协议规定：
未来三年，三家将共同投资开发十部电影。
涵盖真实故事改编、现代都市、创新实验三种类型。
成立联合委员会，张振作为星时代代表进入委员会。
消息一出，全港哗然。
《东方日报》头版标题：“邵氏嘉禾破天荒合作，张振成最大赢家”。
《明报》分析：“这标志香港电影进入‘后武侠时代’，真实和现代题材将成为新风口”。
《星岛日报》更直接：“张振，28岁的电影新王”。
签约当晚，张振独自去了李文达在香港的旧居。
深水埗福荣街32号，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
李文达的侄子，正在整理遗物。
见张振来了，红着眼眶递过一个铁盒。
“叔叔留给你的。”
张振打开铁盒，里面是厚厚一叠船票。
——从1953年到1980年，每年一张从香港到新加坡的船票。
但每一张，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还有一封信：
“张先生：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这些船票是我每年买给自己的，但每年我都没勇气上船。我怕面对阿秀，怕她恨我，更怕她忘了我。谢谢你们给了我说出故事的勇气。最后我终于上船了，虽然晚了二十八年。请把这些船票用在电影里，告诉所有人：有些船，该上就要上，不要等。李文达绝笔。”
张振捧着铁盒，在昏暗的小屋里站了很久。
窗外，香港的夜晚依旧璀璨。
那些等待的故事有的结束了，有的还在继续。
但至少，它们被看见了。
回到公司，团队都在等他。
“振哥，联盟成立了，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陈浩东问。
张振把铁盒放在桌上：“拍好《三十年未寄出的信》。然后，创作新剧本，启动以阿梅为原型的《都市侠影》电影。我们要证明，这个联盟不是纸面上的，是真能出好作品的。”
“那林师傅那边……”
何芷晴小声问。
“先不告诉他李文达的事。”
张振想了想，“等美玲来了，让他有个心理寄托。有时候，新的开始需要新的缘分。”
电话响了。
是新加坡长途。
周美玲的声音传来：“张先生，我买到票了，下周三到香港。林伯父他……还好吗？”
“他在等你。”
张振看向窗外，“等你来学灯笼，等你来继续一段，未完成的故事。”
挂断电话，他转身面对团队。
“好了，庆祝结束了，工作开始了。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邵氏、嘉禾、星时代这个铁三角，不是商业联姻，是创作革命。”
灯光下，众人的眼睛闪闪发亮。
新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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