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的、带着硫磺与腐朽腥气的怪风，如同地狱的吐息，持续不断地从栅栏破口后那深邃的岩洞中倒灌而出，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和未知能量读数高得令人心惊，平板电脑发出的警报声在空旷的汇流点显得格外刺耳。
缺口后面，并非通往熟悉的地表废墟，而是一条倾斜向下、深不见底的巨大天然甬道。甬道的岩壁上，覆盖着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暗红色菌毯。那光芒并不明亮，却足以勾勒出甬道内诡异而庞大的轮廓——菌毯并非平坦，其上隆起无数如同巨大血管或神经网络般的脉络，这些脉络在有规律地缓缓搏动着，将某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暗红色液体输送到菌毯的每一个角落。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如同器官或巢穴般的阴影在磷光中若隐若现。
这里的气息，与林野左臂的力量、与怀中那块暗红色晶体、甚至与“方舟核心”所警惕的东西，同源而出，却又更加原始、更加庞大、更加……充满恶意。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名幸存的“余烬”队员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磷光深渊是活物，会将他吞噬。
“辐射读数……还在攀升！已经超过仪器上限了！”阿杰看着平板电脑上变成一片赤红的屏幕，脸色惨白，“这里的能量环境……完全陌生，充满了强烈的侵略性和……某种活性！”
青鸟快速操作着设备，试图分析能量频谱，但数据混乱不堪。“无法识别！这种能量 signature （特征）不在任何已知数据库内！它似乎……在干扰我们的探测，甚至……在尝试同化周围的能量场！”
老烟蹲下身，抓起一点从缺口边缘散落的、带着磷光的菌毯碎屑，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脸色凝重无比：“有强烈的生物活性……还有……金属微粒？这东西……像是活着的、会发光的锈蚀物？”
活着的锈蚀物？这个描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林野站在缺口边缘，感受最为强烈。他左臂那冰冷的连接感此刻变得异常“活跃”，仿佛游子归家般，与下方那庞大的磷光菌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疯狂的呓语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无数细碎、混乱、却带着某种奇异吸引力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回响，诱惑着他投入那片深渊。怀中的暗红色晶体更是变得滚烫，内部的液体流动如同沸腾！
而他背上的“方舟核心”，则传递来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排斥”意念，那混沌的光芒剧烈闪烁着，仿佛遇到了天敌，又或是……感受到了某种足以威胁其存在的同等级力量。
“我们不能进去！”苏婉紧紧抱着刚刚苏醒、依旧虚弱且对下方环境流露出本能恐惧的苏宇，声音带着哭腔，“下面太危险了！”
铁眉捂着受伤的肩膀，脸色难看地权衡着。退回管道？守夜人的追兵可能还在后面，而且管道内同样危机四伏。留在这里？这个汇流点并非久留之地，资源匮乏，随时可能被发现。前进？通往的却是一个辐射爆表、充满未知恐怖的深渊。
“还有别的路吗？”她看向影蛇和阿杰。
影蛇摇了摇头，她的侦查直觉告诉她，这条磷光甬道是附近唯一能量流动异常、且可能有出口迹象的方向。阿杰也无奈地表示，信号在这里受到严重干扰，无法探测到其他可行路径。
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林野缓缓抬起了那只闪烁着不稳定锈红色光芒的左臂，指向磷光甬道的深处。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狂暴，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诡异的、被强烈吸引的迷茫与锐利交织的神采。
“它在……呼唤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下面的东西……和我体内的力量……同源。也许……那里有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铁眉追问，“关于你身上的力量？还是关于这个该死的末世？”
“我不知道。”林野坦诚，“但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很重要。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躁动的晶体和背后警惕的装置，“‘它们’也指向那里。”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人安心，反而更加深了众人的恐惧。被一种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呼唤，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陷阱。
“也许……下面是另一个‘锈蚀’源头。”青鸟推测道，推了推眼镜，试图用理性分析压制恐惧，“甚至可能是……‘墙’外力量渗透进来的一个‘节点’或‘伤口’？如果‘守夜人’看守的‘叹息之墙’并非完美无缺……”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如果他们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墙”的漏洞，直面了“外面”的力量……
“呆在这里是等死。”影蛇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下面再危险，也是一条路。守夜人不敢轻易追进来，或许就是因为忌惮这里。我们还有武器，还有……他。”她看了一眼林野。
林野的存在，此刻成了一个矛盾的双刃剑。他既是队伍里最不稳定的因素，也可能是在这片诡异环境中唯一的依仗。
铁眉看着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们，又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磷光的深渊，最终，她深吸了一口那带着硫磺味的灼热空气，做出了决定。
“整理装备，检查武器和防护。”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力量，“我们下去。保持最高警惕，队形紧凑，林野打头，影蛇断后。一旦发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后撤！”
没有欢呼，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武器检查的金属碰撞声。每个人都明白，这可能是最后的征程。
林野率先踏入了那磷光闪烁的甬道。脚踩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菌毯上，发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噗叽”声，仿佛踩在了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上。那幽幽的磷光近看更加诡异，菌毯表面的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和更强的辐射。
强风在甬道中呼啸，带来深处更加浓烈的腥气和不祥的低语。
队伍小心翼翼地向下行进，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黑暗中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磷光提供了照明，却也扭曲了视线，投下无数晃动的、如同鬼影般的阴影。
下行了几十米后，甬道变得更加开阔，周围的景象也更加骇人。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被菌毯半包裹着的、巨大的、如同化石般的怪异骨骼，有些依稀能看出是旧时代生物的轮廓，但更多的是无法辨认的、扭曲的形态。一些地方，菌毯甚至形成了类似钟乳石或石笋般的诡异结构，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磷光的液体。
“看那里！”阿杰突然压低声音，指向侧前方。
只见在菌毯覆盖的岩壁一处凹陷里，赫然躺着几具穿着“守夜人”制服的尸体！他们的防护服被某种力量撕裂，身体干瘪，皮肤呈现出与菌毯同源的暗红色，并且……他们的身体正在被菌毯缓慢地“吸收”和“同化”！一些细密的菌丝已经穿透了防护服，扎入了他们的血肉之中！
这些守夜人显然曾探索过这里，并且遭遇了不测！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连装备精良、对“锈蚀”力量有所了解的守夜人都折损在这里，他们这群残兵败将……
突然，走在前面的林野猛地停下了脚步，举起了左臂示意停止。
“有东西……过来了。”他压低声音，左臂的光芒不稳定地闪烁着，仿佛在预警。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紧靠岩壁，枪口齐齐指向甬道前方那被磷光和黑暗交织的深处。
“沙沙……窸窣……”
一阵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物体在菌毯上爬行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在磷光的映照下，一片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的东西，从前方的拐角后涌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变异虫子，而是……无数巴掌大小、外形如同缩小版、未发育完全的那种融合怪物的幼体！它们由菌毯、碎骨、金属残片和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物质构成，移动迅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和细微的嘶鸣，无数双闪烁着磷光的小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它们是被这里的能量孕育出来的“守卫”？还是菌毯本身的“免疫系统”？
来不及细想，那恐怖的幼体潮水已经近在眼前！
“开火！”
铁眉的怒吼声和武器的咆哮声，瞬间打破了磷光深渊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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