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套归心，新政布泽
公元194年，十一月，初冬。
凛冽的北风掠过阴山脚下已然枯黄的草场，卷起阵阵寒意。然而，在定北寨以南一片背风向阳的广阔河谷地带，此刻却人声鼎沸，热气腾腾。一座临时搭建、却气势恢宏的木制高台矗立中央，台上并州苍狼旗与象征各归附部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台之下，黑压压地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人群——有甲胄鲜明、肃穆列队的并州军将士；有衣着各异、神色复杂、来自河套西部乃至更遥远羌胡地域的数十个部落首领及其亲随；更有许多闻讯赶来，或惶恐、或好奇、或期盼的普通胡族牧民。
这里，正在举行的是决定河套乃至整个漠南西部未来命运的“阴山大会”。
黄屹并未身着戎装，而是一身象征并州牧权威的玄色官服，外罩锦缎大氅，立于高台之上。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有刚刚在乌兰沙漠被击溃、不得不前来请降的部落酋长惊魂未定的眼神，有一直观望、此刻才下定决心归附的小首领谄媚的笑容，也有如拓跋鲜卑等较强大部落使者审视与权衡的目光。站在他身侧的，是核心谋士郭嘉、戏志才，以及负责具体民政的徐庶、杜畿、贾逵等人。赵云、张辽、庞德等大将则按剑立于台下周全警戒，龙傲天、高顺等率陷阵营、磐石卫于外围维持秩序，军容鼎盛，无声地宣示着并州的武力后盾。
“诸位首领，各位河套的乡亲父老！”黄屹的声音在内力加持下，清晰地传遍全场，压下了嘈杂的议论声，“乌兰沙漠一战，非我黄屹好战，实乃於夫罗以及少数冥顽不灵之辈，罔顾苍生，屡屡寇边，逼得我并州儿郎不得不以戈止武！”
开场白定下基调，既彰显了武力，也表明了“不得已”的立场。台下许多参与联军的部落首领低下头，面露愧色或惧色。
“然，”黄屹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几分，“战争已然过去。死者已矣，生者却需向前。我并州，并非要绝灭各族，而是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秩序，一个能让汉胡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不再相互劫掠、提心吊胆的秩序！”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今日召集群贤于此，便是要颁布《河套治理章程》，昭告天下。自此以后，凡愿归附我并州，遵我法令者，便是我并州子民，受《并州律》保护，享太平之福！”
话音落下，徐庶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绢帛，朗声宣读起来。章程内容极为详尽，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一、编户齐民，划分草场。
“即日起，河套境内所有部落，无论大小，皆需遣散私兵，拆除营垒，向并州官府登记人口、牲畜。官府将根据各部人口多寡、原有放牧习惯，重新勘定草场边界，颁发‘草场契书’。草场归属官府所有，各部凭契书享有使用权，不得私自抢夺、交易。凡登记在册之胡民，即为我并州‘新编户’，与汉民同列户籍册！”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取消私兵、勘定草场，这直接触及了部落首领权力的根基！几个大部落的首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就在此时，龙傲天冷哼一声，肩头的破甲锤无意间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陷阵营士兵同时向前踏出一步，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音，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骚动瞬间平息了不少。
徐庶不为所动，继续宣读：
“官府承诺，草场划分力求公允。若有争议，可至新设之‘安羌校尉府’申诉，由校尉府会同各部代表共同裁定。同时，为保草场休养生息，推行‘轮牧制’，具体细则，稍后会由专人至各部讲解。”
二、设立互市，公平交易。
“于阴山南麓、黄河渡口等要地，设立‘官市’。盐、铁（限农具）、茶、布帛、粮食等物，皆可由官府专营之‘青霖阁’按市价售予各部。各部之牛羊、马匹（需登记）、皮毛、药材，亦可由官市统一收购，价格明示，绝无强买强卖，禁止私下以物易物，以防奸商盘剥！”
这一条让许多中小部落首领眼睛一亮。他们常年受大部落和奸商双重压榨，若能有一个公平交易的场所，无疑是极大的利好。杜畿适时站出来，详细解释了官市的运作模式和几种主要商品的大致价格，条理清晰，数据明确，增加了可信度。
三、征募义从，量才录用。
“凡各部青壮，经甄选合格，可自愿加入‘义从骑’，由并州派遣军官统一指挥、训练，发放军饷。作战有功者，与并州军同赏！若有才干突出者，无论胡汉，皆可荐于官府，量才授职，绝不埋没！”
张辽适时出列，他本身就有部分胡人血统，在并州军中威望素着，由他站出来宣讲征兵标准和要求，极具说服力。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胡人青年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四、兴办蒙学，推广教化。
“官府将择地兴办‘蒙学’，聘请通晓胡汉双语之师，教授适龄孩童汉字、算术及圣人教化。入学费用由官府承担大半，学有所成者，可优先选拔入仕或进入匠作营等要害部门。”
王凌接过话头，阐述了教育的益处和长远规划。这对许多希望后代能摆脱愚昧、拥有更好出路的普通牧民家庭，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五、首领安置，以荣养贤。
“凡各部首领，主动归附，配合编户者，官府将按其部落原规模、贡献大小，授予‘护羌校尉’、‘归义都尉’、‘百夫长’等荣誉职衔，享有相应俸禄，并可迁居晋阳、阴馆等大城，赐予宅邸，以荣养其年。”
这一条是针对部落首领的“赎买”政策。用荣誉、俸禄和安逸的城市生活，换取他们放弃对部落的直接控制权。贾逵详细说明了不同等级首领对应的待遇，条件可谓丰厚，让一些本就对掌控部落感到疲惫或自知无力抗衡的首领开始动摇。
章程宣读完毕，台下陷入了复杂的沉默。利益的重构必然伴随阵痛。有人看到了失去的权力，有人看到了未来的机遇，更多的人则在观望和权衡。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原先与黑水羌关系密切的白羊部老酋长，他颤巍巍地问道：“黄……黄使君，若……若我等遵从章程，使君可能保证，我等部落子民，真能如汉民一般，不受欺凌？划分的草场，真能足够我们放牧生存？还有，那於夫罗……他若卷土重来，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
黄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戏志才。戏志才缓步上前，他气质沉稳，言语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老酋长所虑，俱是实情。官府之承诺，非空口白话。其一，律法至上。《并州律》已明文规定，胡汉同法，欺凌新编户者，无论胡汉，皆依律严惩不贷！贾法曹在此，可为此律作保。”贾逵肃然点头。
“其二，草场划分，杜户曹已带人勘探数月，心中有数。确保各部基本生存无虞。若遇雪灾旱灾，官府亦会开仓赈济，绝不会坐视子民冻饿而死。”杜畿拱手向众人示意。
“其三，”戏志才目光变得锐利，“至於夫罗等丧家之犬，乌兰沙漠便是榜样！并州十万铁骑枕戈待旦，绝非虚言。归附者，受我庇护；叛逆者，天涯海角，亦必诛之！此非威胁，乃是告知诸位一个事实。”
软硬兼施，承诺与威慑并举。
黄屹最后总结，声音沉浑有力：“诸位，旧的规矩，带来了连绵的厮杀和贫穷。今日，我黄屹在此，愿与诸位立下新的规矩！这规矩，或许会让一些人一时不适，但本王相信，它能给河套带来长久的和平与繁荣！是选择拥抱新秩序，作为并州子民共享太平，还是固守旧梦，最终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
他大手一挥：“愿归附者，可至右侧徐治中、杜户曹处，登记部落信息，领取首批安家粮盐！有疑虑者，可再思量，三日内，皆可来报。三日后……未登记者，视为自动放弃受我并州庇护之资格！”
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后，一些中小部落的首领率先动了起来，走向右侧登记处。他们实力弱小，本就难以生存，并州的条件对他们而言已是极好的出路。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移动，包括一些原本犹豫的大部落代表。
大会持续了整整一天。登记、咨询、领取物资……并州文官们忙得不可开交，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黄屹并未立刻离开，他亲自接见了几位实力较强的部落首领，耐心听取他们的诉求，并当场解决了几个关于草场划分的具体争议，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和手腕。
夜幕降临时，河谷中点起了无数篝火。并州军提供了大量的羊肉和粟米，与归附的胡人首领们共进晚餐。酒至半酣，气氛渐渐融洽，甚至有人唱起了苍凉的草原牧歌。
黄屹与郭嘉、戏志才等人立于高台边缘，望着下方喧闹而充满生机的景象。
“主公，章程已布，开端尚可。然真正推行，必遇阻力。旧首领之权欲，部落间之积怨，胡汉之隔阂，非一日可消。”徐庶轻声道，他即将肩负起治理河套的重任，深感压力。
“无妨，”黄屹目光深邃，“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大方向不错，细节可慢慢磨合。武力震慑为骨，利益诱导为肉，教化融合为魂。三管齐下，假以时日，河套必为我并州坚实之基。元直，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有文远、令明等将军驻军协助，有靖安司监察地方，尽管放手去做。”
这时，一名靖安司的低级吏员悄然上台，将一份密封的竹筒递给郭嘉。郭嘉打开一看，眉头微挑，走到黄屹身边低语：
“主公，中原有消息了。曹操与吕布在兖州争夺正酣，互有胜负。袁绍与公孙瓒在界桥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另外……青州黄巾残部有向徐州流窜的迹象，徐州牧陶谦，似乎身体欠安。”
黄屹接过纸条，就着火光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沉默片刻，对郭嘉道：“传信给青霖阁，加大对徐州、兖州的盐酒供应，价格可以适当‘灵活’一些。尤其是曹操那边，他缺粮缺饷，我们可以‘借’给他，用战马或者他控制区域的矿产开采权来抵。至于吕布……让靖安司的人多留意下邳方向，若有机会，接触一下陈宫。”
郭嘉会意一笑：“明白。搅浑水，摸大鱼，广积粮。”
黄屹抬头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即将更加混乱的土地。
“北方初定，南方也该动一动了。不能让袁绍或者曹操太快得势……这水，越浑越好。”
下一章预告： 中原波诡，暗流涌动。阴山大会成功举行，河套新政稳步推行，黄屹目光转向风云变幻的中原。曹操与吕布兖州之争日趋白热化，袁绍公孙瓒界桥决战在即，徐州陶谦病重，刘备客居小沛……并州的触角如何借助青霖阁与靖安司，在这场乱世棋局中落子？看黄屹如何远隔千里，以盐酒为刃，以情报为网，或明或暗地影响诸侯格局，为并州争取最大的发展空间与潜在利益。与此同时，河套新政的推行并非一帆风顺，旧势力暗流涌动，一场因草场划分引发的冲突，即将考验赵云与徐庶的智慧与魄力。敬请期待第一百一十七章《中原波诡，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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