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邙山诡穴，玄棺惊魂
公元207年，春。
黄屹四路大军南下的消息，如同凛冬后最刺骨的寒风，席卷了整个中原。战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在这股人为的肃杀之外，一些更为古老、更为深沉的东西，似乎也被这冲天的兵戈之气从漫长沉睡中惊醒，于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睁开了冰冷的眼睛。
曹操所在的阳翟城，已然成了一座为战争而存在的巨大兵营。城墙上旌旗密布，垛口后闪烁着警惕的目光。城外，数万民夫与辅兵如同蚁群，在将校的呼喝声中，疯狂地挖掘着最后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泥土飞扬，夯土声、号子声、金属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焦的喧嚣。
城内，行辕深处，曹操的咳嗽声时而撕裂室内的寂静，蜡黄的脸上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程昱与带伤坐镇的夏侯惇等人穿梭不息，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阳翟城的每一寸空间。
城北，邙山余脉。这里本是皇家陵寝所在，山势起伏，林深草密。一队约五十人的曹军士卒，在一位姓王的军侯带领下，奉命深入山林，寻找可用于守城的巨型条石和坚韧木材。
连日的搜寻收获不大，王军侯正自烦躁，忽听前方传来士卒的惊呼。他快步上前，只见一处因前几日春雨而导致的山体滑坡处，裸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约一人高，被几根断裂、刻有模糊不清奇异兽纹的石柱半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洞内逸散出来，让站在洞口的几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军侯，这洞……邪性得很，刚才还有乌鸦在附近叫，一靠近全飞没了。”一名老兵搓着胳膊，面色不安。
王军侯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此刻心头也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他命令士卒扩大清理范围，发现这洞口并非天然形成，边缘有人工斧凿的痕迹，那些石柱的材质非石非玉，触手冰冷刺骨。他不敢怠慢，留下人手看守，自己快马回城禀报。
闻听此讯，程昱心中一动。他博览群书，尤好杂家秘闻，曾于残卷中读到过只言片语，提及上古有方士异人，能驱神御鬼，其修炼居所往往择阴煞之地，布设诡异禁制。眼下大敌当前，黄屹又有“雷神”那般骇人利器，若这洞中真有什么前代遗留的秘法异宝，或可助丞相渡过此劫。
他即刻点起一队精锐亲卫，亲自赶往城北。来到那洞口前，时值正午，阳光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洞口周围光线黯淡，气温明显低于他处。草木稀疏枯黄，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与周围盎然的春意格格不入。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钻入人的毛孔。
程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适，仔细观察。那兽纹石柱的雕刻风格古老而狰狞，绝非当世所有。洞口内漆黑一片，目光难以深入，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风声。
“此非善地。”程昱心中警兆更甚，但想到城内的丞相与岌岌可危的局势，他咬了咬牙，“选三十名胆大心细、气血旺盛者，持双倍火把、绳索、利刃，随我下去一探！余下人等，守住洞口，若有异动，以锣声为号！”
一行人点燃火把，鱼贯而入。通道向下倾斜，潮湿阴冷，壁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空气浑浊，混杂着尘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甜气。火光摇曳，映照出通道两侧模糊的壁画，依稀可见一些举行盛大祭祀的场景，参与者形态怪异，有兽首人身者，有肋生双翼者，祭坛上摆放的并非牲畜，而是……模糊的人形！壁画色彩暗沉，多以黑、红为主，透着一股邪异。
随着深入，地势渐平，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圆形祭坛！祭坛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的黑色巨石垒成，高达数丈，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般扭曲的幽蓝色符文，那些符文在火把的映照下，竟似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祭坛顶端，平稳地放置着一具棺椁。棺椁材质非金非玉，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更令人心悸的是，棺椁被八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青铜锁链紧紧缠绕、捆绑，锁链之上同样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与祭坛连为一体。
“军侯，你看那边！”一名士卒声音发颤，指向祭坛角落。那里散落着几具残缺的骸骨，骨骼粗大，不似常人，旁边还有几件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兵器，样式古朴奇诡，绝非当代制式。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王军侯强自镇定，示意众人分散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踏上祭坛的石阶，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士卒，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受那诡异气氛影响心神恍惚，下意识地伸手，触摸了一下那冰冷刺骨的青铜锁链。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开的嗡鸣骤然响起！整个地宫剧烈一晃，尘土簌簌落下！祭坛上所有幽蓝符文瞬间光芒大盛，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异响！那具黑色棺椁猛地一震，棺盖与棺体之间缝隙处，一股浓郁如墨、粘稠如液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黑气带着极致的阴冷与怨毒，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它如有灵性，在空中略一盘旋，便如同发现了猎物般，猛地扑向离得最近的两名曹军士卒！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充斥地宫！那两名被黑气缠身的士卒，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珠瞬间变得漆黑空洞，皮肤泛起死寂的青黑色，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他们猛地转过头，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悍不畏死地扑向昔日的同伴，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
“妖孽！快退！退出地宫！”王军侯魂飞魄散，嘶声力竭地大吼，同时挥刀挡住一名“异变”士卒的扑击。刀锋砍在其身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地宫外的程昱，清晰地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以及洞内隐约传出的惨叫与异响，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快！封死洞口！用巨石！快！”
留守的士卒连滚爬爬，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泥土奋力推向洞口，拼命将其堵塞。
当王军侯带着残余的、惊魂未定的士卒狼狈逃出时，三十人下去，仅余十八人归来，且个个带伤，神情惶恐。那两名被黑气侵蚀的士卒，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黑暗的地宫之中。
程昱看着被彻底封死的洞口，胸口剧烈起伏。他回想起那诡异的壁画、祭坛、符文，以及那可怕的黑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绝非什么先贤洞府，这分明是一处镇压着绝世凶邪的禁忌之地！
“今日之事，所有人立下血誓，不得外传！违令者，斩！”程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扫过每一个幸存者，直到他们惶恐地点头。
他匆匆返回城中，没有立刻向曹操汇报这难以解释的诡异事件，只是下令加强城北方向的警戒，严禁任何人靠近那片区域。
然而，程昱不知道的是，那丝丝缕缕逸散出的“玄阴死气”，并未完全被封锁在地宫之内。它们如同无形的瘟疫，已然渗透出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阳翟城的空气中。一些身体虚弱、心志不坚的士卒或百姓，开始在夜晚做起了诡异的噩梦，或是感到莫名的疲惫与心神不宁。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暗种子，已然播撒下去，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将这座危城拖入更深的噩梦。
阳翟城，在面临并州大军压境的同时，一场来自远古邪魔的危机，已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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